故而永熙帝对这个小堂弟早就弃疗了。

没想到，今年这生辰礼，送的倒是有些别致——六个寿桃。

虽然永熙帝年纪轻轻被堂弟夫妇送了寿桃好像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架不住那六个桃子长得格外别致啊——个头不大，白里透红，桃子尖儿上还撒了金箔，粉嫩中透着富贵，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端王妃的主意吧？”永熙帝端详着这翡翠盘中一溜儿摆着的六只桃子，笑问道。

“是臣妇和夫君一起想的呢。”封心在一旁甜腻腻地道，当着永熙帝的面儿，也挽着赵靖安的胳膊不松手。

赵靖安虽面有无奈，但也并没有强行把胳膊抽出来，只是眼带宠溺地看着她。

这一幕落在永熙帝眼中，简直要闪瞎了他的一双眼——汰，他这个小堂弟成亲了之后，啧……

一言难尽。

“闻着倒是清香。”永熙帝笑道。

给皇帝送贺仪，像端小王爷这样的身份，一般不会送要入口的东西——毕竟，入口的东西最容易被动手脚，即使万般小心，谁知道入了皇帝那张金尊玉贵的口到底会发生什么？保不准就要出大问题。

“不仅清香，还好吃呢。”封心一边笑着，一边取了一旁的银匙，双手奉上，“陛下试试？”

封心这等性格，永熙帝其实还是颇为赞赏的——皇室中，若是多几个这般性情的人，恐怕也会热闹开心许多。

“这个桃子，陛下要先敲一下。”明明是跟永熙帝在介绍，封心却偏偏要转脸朝着赵靖安飞了个媚眼儿，惹得美人小王爷一阵脸红，这才心满意足。

永熙帝：“……”

啧。

没眼看。

银匙轻轻地在桃子尖儿上敲了两下，瞬时，桃子如同花瓣儿一样裂开了来，露出了中间的内容——颤颤巍巍的奶冻，十分惹人怜爱地立在了那“花瓣”当中。

永熙帝弯唇笑了笑，舀了一点儿到嘴里，滑嫩爽口，奶香浓郁，颇合他的胃口。

“这剩下的，也都是这样的？”敲开了一个桃子，永熙帝瞬间对剩余的几个跃跃欲试了——啊，敲桃子的感觉，真好。

“陛下请。”封心优雅地行了一个绅士礼。

“精灵古怪。”永熙帝摇了摇头，兴致勃勃地继续敲桃子去了。

除了第一个桃子中是奶冻，余下的桃子里，永熙帝依次敲出了锦鲤玉坠儿、小玉如意、一对儿小小的金童玉女，甚至还有一把金豆子——桃子一敲开，金豆子便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倒是真的把永熙帝给逗乐了。

永熙帝这厢笑得前俯后仰，自是没有发现，一直在一旁“淡然而立”的端小王爷，其实全身都有些紧绷——还有最后一个……

封心伸手握住赵靖安的手，指尖儿轻轻地在她掌心中画了两下，赵靖安下意识地反握住封心的手，终于觉出了一丝安心。

封心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好像握住她的手，整个世界就在手中，好像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了很多，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赵靖安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银匙终于移到了最后一个桃子上，敲完就没了，永熙帝还颇为惋惜地多端详了一会儿，这才下了手去。

金箔散落，桃瓣绽开，内里的东西出现在了永熙帝的眼前。

一瞬间，三人的呼吸都是一滞。

半晌，永熙帝才轻轻地用银匙敲了敲眼前的翡翠盘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半枚兵符。

当年，端王爷威名赫赫，有“战神”之名，这才遭了建明帝的忌惮。端王府的小世子落水，后来端王紧随建明帝病逝，背后有许多意味，让人不能深究。

建明帝驾崩前，将端王所掌的兵符一分为二，一半在永熙帝继位时送在了他的手中，另一半，一直在端王府中，建明帝亲口所说——若端小王爷和长宁郡主皆不满二十而夭，那半枚兵符则永无面世之日。

这兵符，从来不曾失去过它的效用。

所以太后才会对端小王爷那般忌惮，所以端小王爷才会活得小心翼翼却依然在十二岁时落了水——若端小王爷死了，长宁郡主还活着，既不违背先帝遗旨，从弱女手中夺兵符又显得轻易，一举两得之法。

太后那般费尽心思而不得的半枚兵符，如今竟藏在了这桃子之中，被送到了永熙帝面前。

“今日贺仪，”封心打破了这窒息，笑盈盈道，“六六大顺，皆是如意。”

桃子中的东西，都是她费尽心思选的吉祥物，自然都得如意。

永熙帝闻言，神情微震。

“臣弟恭祝皇兄，”赵靖安矮身行了个礼，抬眼望着永熙帝，双眸明澈纯净，那丝丝的冷意不知从何时早已消融，“年年岁岁，顺遂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