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赵歆宁已拔腿飞奔了出去。

徒留下封心一脸无辜地坐在榻上对着赵歆宁的背影行注目礼；片刻，封心猝然笑出声来，她不过同赵歆宁眨了眨眼睛就算得上轻浮了？

这长在封建主义大家庭中的小姑娘啊，真是单纯得可爱。

封心回过神来，敲了敲床头，清了清嗓子道：“行了行了，人都走得没影了，跪着也不嫌累得慌。”——她看着都觉得累的慌。

采蕊并其余三个大丫鬟才刚起身，尚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从院里扑了进来，连声哭道：“我的王妃啊……”

封心的眼角顿时抽搐了两下。

采蕊的眼角亦抽搐了几下——陈嬷嬷是王妃母亲的乳母，陪嫁到封将军府后，王妃出生，便由她贴身照看，对王妃的感情自然是不同于旁人；只是近几年来，陈嬷嬷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糊涂起来，行事就越来越不稳妥了。

这不，眼看着又要闹出花儿来了。

“嬷嬷，嬷嬷，王妃还未好全呢，不可惊着了……”采蕊朝拂叶使了眼色，二人一同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搀了陈嬷嬷，将她拉回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而另外两个大丫鬟素月、彩云则去榻前伺候封心——其实是怕王妃万一又受到了刺激一个没拉住撞了碰了……那她们这跟前伺候的人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个死了……

只是，眼下看着，王妃倒气定神闲地在榻上坐着；而陈嬷嬷却是几乎跑散了发髻，眼下被采蕊和拂叶连哄带劝地按在椅子上，满脸泪痕，捶胸顿足，倒是比封心要悲愤委屈了多少倍。

哎。

封心揉了揉额角，下榻走至陈嬷嬷身边，道：“嬷嬷别多心，往常是我年轻想不开，今日王爷亲自来看我，温柔体贴，良言相劝，我再不会去做傻事的了……”

温柔体贴……

良言相劝……

这话落入采蕊几个的耳中，只觉得顿时颇不是滋味；采蕊抬眼看了一眼封心，只见自家主子一双桃花眼中盛满了盈盈笑意，半点儿反讽之意也无，脸上反而有一缕娇红，好似在回想起王爷的温柔而害羞。

“真的？”陈嬷嬷止了泪，半信半疑。

“真的！”封心信誓旦旦，恨不能立即指天发誓，以表自己绝无自觉之心。

“采蕊，拂叶，是真的？”陈嬷嬷将目光从封心身上转移，表示不信任——王妃对端王爷喜欢得昏了头，焉知她不是强咽了苦泪在肚里？这般想着，陈嬷嬷便觉得心焦万分，仿佛看到了端王爷对自家王妃冷眼相待、王妃形容憔悴、日日以泪洗面的场景了。

“……”封心讪讪地放下了要起誓的手，面上红潮涌动——她还以为陈嬷嬷问的是她的态度，哪儿知道陈嬷嬷更关心的是端王爷那个小少年的态度……

采蕊和拂叶对视了一眼，心内苦笑——自然不是真的。

但老嬷嬷年纪大了，往常里的规矩反倒不放在心里了，越发一味痴爱王妃，她们怎么敢说一个“不”字？

不但不敢说“不”，还要顺着封心的话继续说了许多好话，采蕊几个口齿伶俐，你来我往，直把端王赵靖安夸了个天花乱坠，已达到“此人知应天上有”的境界，陈嬷嬷这才平稳了心情，任由着素月将她扶去偏房休息。

封心松了口气。

采蕊几个亦松了口气。

只是采蕊吃不准自家主子到底是真的对王爷灰了心，还是在强颜欢笑地应付陈嬷嬷，只悄悄地抬眼想去看看主子的神情。

然后……

就看到早已歪倒在了贵妃榻上的封心，正啃着手指头，双目放空无焦点儿，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坏了！采蕊心中大叫不好。

下一秒，封心啃着手指头从神游中回神，发出一声悲鸣：“好无聊啊……”因为嗓子没有好利落，今日又多说了话，终于牵动了伤痛，疼得封心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喉中越发如同火烧了一般。

“……”采蕊几个面面相觑——王妃……就是为这个悲痛的？

封心确实……是为这个悲痛的。

她在二十一世纪每日里忙成死狗，朝五晚九，被老板压榨到每天下班脚步都是虚的，做梦都想过上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日子。

这不，过上了。

梦想还被升级实现了——封心现在哪怕吃饭只张嘴、行动只抬腿，也会好好地活下去，而且……还会圆润地活下去……

这人啊，就是容易贪心。封心在贵妃榻上叹着气翻了个身，然后……就翻掉了下去，正好拂叶过来端茶，当即扔了茶盏飞扑过去毫不犹豫地垫在了封心身下。

“……”身下多了个肉垫，封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