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十分痛苦的过程，凉玄乐的面孔上却只有死寂般的平静和淡漠，看不到丝毫挣扎，对一切都习以为常。

药池内升腾着肉眼可见的浓郁魔气，凶煞的气息压制在王城范围之内，纵然没有宣泄出来，依旧让王城中所有人胆战心惊。

大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之后，有魔使恭敬的声音透过殿门传入凉玄乐的双耳:

“尊上，凉魔督回来了。”

池中的人陡然睁开眼睛，幽深的双瞳里纳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千变万化的锋芒，只一眼，便让人心中升起无法抑制的恐惧。

哗啦水响，魔气萦绕，窈窕的女体自池中凭空消失，下一瞬便衣着整洁地出现在池边。

殿门大开，凉锦听闻动静抬头去看，竟被那缓步走出殿门的人震慑了。

凉玄乐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袍，灰色的长发自然垂落，发尾拖在地上，那一双幽然无波的双瞳，比当初的千机魔王更摄人心魄。

她一眼看来，被她的目光扫到，即便是惯来了解凉玄乐的凉锦，也不由得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凉玄乐的改变，比凉锦预料的更大，甚至，比穆彤唤醒龙神记忆后的变化更明显，也更慑人。

凉锦喉头滚动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堂妹，你此去，可还顺利？”

见凉锦神情恍惚，凉玄乐主动出言唤道。

她瞳孔中的冷芒渐渐收敛起来，环绕在身侧的令人心中压抑的可怕气息也消散了，她依旧站在那里，刚才那令人心生恐惧的感觉淡去了些，凉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凉锦躬身垂首，还未开口，凉玄乐已透过她黯淡的神情看到了她未说出口的答案。凉玄乐眼睑微阖，道：

“但说无妨。”

凉锦闭上双眼，用力深吸一口气，这才将堆积在肺腑的字句化作言语吐露于唇齿间。

她把自己追去天宫救回穆彤，告知穆彤真相，穆彤做出的选择，以及眼下，穆彤受困于天宫，而自己却带着情霜的肉身返回，此间种种，未有覆藏。

凉锦说完，预想中的冷肃却未来临，她抬头看，却见凉玄乐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将她冷漠的脸孔衬得温柔了几分，周身肃杀之气荡然无存。

“彤儿既让你先回，便该是有把握拖住天宫帝君的，你且不用担心。”

闻言，凉锦瞪圆了眼，本该比她更加忧心的凉玄乐在听完凉锦的描述之后居然给出凉锦如此平静的反应，还反过来宽慰她，让她不要担心。

凉玄乐的从容实在让凉锦自愧不如，凉锦心里暗叹一声，随后便将情霜需要一日时间融合肉身，再去隐州解开身上封印的事情也告诉了凉玄乐。

末了，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堂姐，你现下是何修为了？”

她这一趟回来，不止被凉玄乐的气息震慑，更是奇怪于凉玄乐实力飘忽，忽上忽下，时强时弱，让她有些拿不准，凉玄乐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听闻凉锦疑问，凉玄乐眉梢轻轻一扬，唇角掀起，轻声回答：

“虚境五层吧。”

嗯？

凉锦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角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下一刻，凉锦霍然张大了嘴，一脸错愕和不可置信。

怎么一晃三年，穆彤接受龙神传承突破到虚境后期也就罢了，连凉玄乐也在修为上超过了凉锦，达到了虚境中期。

凉锦本以为，凉玄乐即便接受了千机族的传承，修为也顶多提升到实境，毕竟千机一族传承虽然古老，也未必老得过皇室一脉。

连魔皇潜修至今，也才实境后期修为，凉玄乐如何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就突破到虚境中期？

凉锦震惊的样子引来凉玄乐一声愉悦的轻笑，待凉锦疑惑地看过去，凉玄乐却只摇了摇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待霜姑娘恢复了实力，我与你二人一同上天宫。”

凉锦愣怔地点了点头，心里疑惑不已，却得不到解答，憋得她抓耳挠腮，这才算是切身体会了当初君染见到凉锦修为暴涨时的心情。

凉玄乐斜眸看了凉锦一眼，随后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睑，转身朝千机殿走去。

若无特殊机缘，她当然不可能提升到眼下这样的程度，彼时她选择洗经伐脉，抽换人族血脉，强行碾碎了肉身重塑，比凉锦当初给她治疗双腿的时候更凶狠千百倍。

她将得到的千机魔族之血千倍提炼，得到一滴至纯精血，那精血中蕴藏的血脉之力，甚至让魔皇感到头皮发麻。

这一滴血一旦用了，最坏的情况就是直接爆体灰飞烟灭，若侥幸保得性命，也必将经受抽筋拔骨般的痛苦，堪比炼狱之中走上一遭，而且，就算经受了这样的痛苦，也不代表就一定能成功，如果无法从痛苦的长眠中醒来，最终也不过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