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序同尘+番外(140)

作者:壶粥 阅读记录

可惜身为现任朱明国主的炎炘却没能拥有这种平凡而普通的经历,正因为没有,她才格外喜欢待在能满足她所有初愿的凯歌奏之中。

被炎炘命名为“百虑绝”“千愁醉”“万恨烬”的三幢土屋,分别是国主的书房、住房以及备用的客房。

三幢土屋外墙相连,左右两幢的内墙又分别设有一扇小门连通中间,把三幢土屋串成了一个大的整体。

朱明国人虽然耐得住炎热,但却不喜欢手脚被束缚。

炎炘回到千愁醉洗浴之后,就把她先前外出所穿的便服换成了就寝用的寝服,只不过上半身从单袖短衣变成无袖短衣,下半身从长裤变成短裤、草履变成赤脚,看上去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明明已至子时,但想到马上就要回到阔别将近四月的家乡,炎炘就思虑万千。

明日还要早起,此时已不宜饮酒,百无聊赖的她只能躺上千愁醉正中央那张并无床腿支撑的凸起地榻,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悬挂在最顶上照明的燃烧火笼发呆。

火焰晃荡,带出了零星火花,也带动了炎炘纷飞的思绪,她不禁收手抚摸起了自己右耳上的那枚耳铛。

有人沐浴会卸下全身饰品,但炎炘仗着自己不怎么发炎的体质,即便下水、就寝也从不取下她右耳戴着的那枚墨玉制的漆黑耳铛,因为那是她前些年厚着脸皮从寒涟那硬讨来的诞辰贺礼。

由于同为国位继承人又互为契侣,无论自身的意愿如何,寒涟每年都必须得给炎炘以及炎炘的父兄各送上至少一份贺礼来维持炎寒两家乃至朱明玄英两国世代和平友好的关系。

炎炘自不必说,如果条件允许,她恨不得每日都给寒涟送一份小礼,但寒涟大多情况下都只会在炎炘庆祝诞辰之时补上她不得不送的那一份例行贺礼,送出来的也多是一些由专人制作或挑选的成品——精美华贵,却非炎炘所愿。

从认识寒涟到现在,炎炘已经收到了九份以寒涟名义送出的诞辰贺礼,其余八份一看就不是出自寒涟本人之手的贺礼都被炎炘留在了焚雀堡的家中,但唯有她右耳上戴着的这枚耳铛,自她得手之后便再也没有离身。

为了搭配方便施展灵力的单袖服饰,朱明灵士之中佩戴单边饰品的人并不在少数,但炎炘却知道她右耳上的耳铛其实本是一对,只不过她强行讨来这一枚之后就不知寒涟把另一枚耳铛丢到哪去了。

这枚耳铛虽是炎炘打着自己诞辰的旗号又仗着有两家长辈在场撑腰才从不甘不愿的寒涟身上强行讨来的,但她第一次收到寒涟送出的礼物却没借任何旗号,全然出自寒涟的真心。

炎炘第一次来凯歌奏时,还不是一名身份尊贵又受万人敬仰的国主。

她只是一个出身名门,拥有最好的资源,但即便浪费了这些优厚的先天条件也不会被双亲斥责的无能的幸运儿。

虽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但炎炘并非不清楚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相反,在还没有领略过现实残酷的孩提时代,她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观察别人对自己的喜恶。

在六岁之前,除了自己的双亲和少许与双亲交好的长辈,炎炘就无法从他人身上感受到太多的善意。

听说她来自炎家,他人便总爱用评判的目光向她无形施压,她每一岁应该是什么样子,每一岁应该成长到什么程度,似乎自她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定论,这定论还与她本人的意见无关。

但既然他人都不关心她自身的感受,那她无法回应他人的期待到底又有什么错,本质不都是一样在冷眼旁观吗?

于她而言,怯懦是一块完美的遮羞布。

任何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不想面对的人,她都可以借这一块遮羞布去逃避。

出身名门又如何,她想拥有的从来都不是数之不尽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所设想的未来,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幢朴实的房屋和一群她所爱也爱着她的亲朋。

俗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置于高位,看到别人比自己差劲,看到别人比自己不幸,即便嘴里说着安慰鼓励的话,心里却止不住为自己又能胜人一筹而窃喜。

无论是儿时喜欢用目光怜悯她资质平庸的那一众外人还是她那爱用语言来凌驾挑衅她的孪生哥哥都是这样无趣的俗人。

他们自以为占据了优势,殊不知他们掌握的正论都是她想要他们掌握的。

“炘炘,爹和娘什么都不缺,所以对你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将来找到的那个能与你共度一生的良人,一定要愿意主动去了解和挖掘最为真实的你。”

她从来都不会把别人的恶评放在心上,因为她没有付出努力,也甘愿成为更受双亲宠爱的那个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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