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艾敏敲开家门的时候，乍然迎见严震的笑脸。她的父亲像是迎接从前那两个形影不离的女孩子那样，以最大限度的父辈给予的爱与包容，欢喜迎接她们进家。

严馨雪愣了愣，恍惚觉得这情形美得不真切。

她也曾梦到过的，许多次，梦见穿着校服的她牵着小情侣的手回家，坦坦荡荡告知他们两位她与艾敏的关系，随后，得到类似这样的，父母亲无限的支持包容。

这一刻，就好比美梦成真似的的惊喜。

“傻站着干嘛呢，快进来。”严震见是严馨雪领着好朋友回来更是惊喜，着急催了一句，喊小辈进门。

“是馨儿吗？”宋云珊抱着孩子追出来，一眼瞧见她们，还不待欣喜呢，偶然一垂眼，荡起的嘴角停顿。

严馨雪循着她母亲视低头一看，她与艾敏还紧紧牵着手。她刹那间慌乱起来，像是害怕被家长窥见心事的小孩子，匆忙将手抽回，握拳敛在身侧。

严馨雪的抽离动作连带惊动艾敏的不安，艾敏垂眸看一眼，想伸手去碰她，见她握着拳规避似的先进门，空落落的掌心被穿堂风一激，僵硬地攥起拳头自我取暖。

“走啊姐。”还是刘畅推她进门的。进门随着艾敏称呼长辈，“叔叔阿姨好。”

“这是小畅吧？快进来。”严家父母见过刘畅。宋云珊招招手邀她们进门。

原本被母亲“丢”下的小家伙兴致缺缺，在严馨雪走后小兔嘴巴就没抚平过，这时候看到严馨雪她们回来，小家伙兔眼睛亮晶晶的，在宋云珊怀里不肯老实待，扭着屁股要下地。

宋云珊性子柔，更舍不得拘着孩子，痛快弯腰放小家伙下地。

小兔子吧嗒吧嗒跑过去，在弯腰找鞋的严馨雪身边顿了下偷瞄母亲之后，迈小腿跑到艾敏跟前，仰头眨巴眼睛盯着她瞧。

艾敏低落的世界忽而跑进一个小家伙，模样乖巧惹人亲近，艾敏垂眼同小家伙对视，心里的积雪浅浅融化着。

严馨雪为艾敏姐妹俩取出拖鞋，听什么窸窸窣窣响着，扭头去瞧。艾惜踮着脚，抓艾敏藏在口袋里的手，另只小手已然握紧艾敏空落在外的手的冰凉指节。

众多长辈围观之下，小兔子如愿以偿叩开艾敏的心门，拉到她藏起来的手。牵起她的双手，仰头小小扬起俏丽的兔嘴巴，晃着牵动着的大手撒娇。

严馨雪远远看，眼里的温热被点燃……大手牵小手、大眼瞪小眼的画面依她看，就好像平日里小女儿等到妈妈回家，蹦到门口撒娇要母亲抱抱一样美好。

宋云珊收回眼瞥见严馨雪的异样，定定心发声，搅醒女儿的荒诞的梦：“好啦，门口冷，小敏小畅，都快进家。”

“好嘞阿姨。”刘畅绕过交流感情中的一大一小，嬉笑着跟随宋云珊进门。

梦境初醒的严馨雪恍恍惚惚追随进门。

留下半天才明白小家伙的求抱意愿的艾敏，抱起小家伙，换鞋，不远不近跟进去。

……

之后小家伙就自主黏在艾敏身边，洗手或吃饭都赖着艾敏，不要严馨雪或者外祖母抱了。

菜加热上桌，就此开饭。两口扩展为热闹的三辈六个人，严家父母最是欣慰。

小家伙吃饭不要儿童椅，窝在艾敏怀里，她给夹什么就吃什么。

严家父母只是诧异赞叹，原本挑食的小家伙竟然在未多接触的她姑姑面前这么乖顺。

严家父母不知道，严馨雪却知晓，其实是艾惜坚决不吃的红色食物，也是艾敏原本的忌口……她仰起头望着那对乖巧吃饭的大小兔子出神，三五次，都是她母亲为她夹菜时点醒执着梦境的她。

……

小家伙饭后犯困还是旁人谁都不找更不肯乖乖去睡觉，就固执地窝在艾敏胸前打瞌睡，小眯一会，醒来揉揉小眼，不声不响地，先拧着小脖子到处张望。

找的正是小心翼翼怀抱她的艾敏。

小家伙环顾一圈扬起头见到对她做怪样子的艾敏，眯起眼睛欢欣地“咯咯”笑。

艾惜特别喜欢亲近艾敏，严馨雪早先就知道，周末在严家那一下午，为这稀罕事，严家父母和刘畅万分讶异了把。

只是他们都当大小兔子的亲近是姑侄血亲的神奇魅力。

对此，尽然知道真相的严馨雪，却是半心酸半感动。

她再次懊恼当初的自己自私固执，执意要为艾敏留个孩子同时却又狠心逼走了她，执意生下艾惜，却没能照顾好她，让小家伙孤孤单单地成长……

严馨雪知道的，她欠艾惜快乐，欠艾敏幸福，欠她们一个与世封尘的真相……

只是，这些怕是要欠满余生。

·

“我下次还能来吗？”楼下，孤灯罩着半远不近的两道影子。是要走的艾敏，和送别的严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