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119)

除此之外,褚辞哭过吗?

柴悦宁有些想不起来了。

在她的印象里,褚辞从不落泪,受伤时如此,别离时依旧如此。

或许,她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褚辞的眼泪,是在叶轻转交给她的那一页薄纸之上,残留的干涸泪痕。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轻轻抬起手来,触上那含泪的眼角。

她能感觉到褚辞的轻颤,心底似是仍然压抑着什么。

“可以告诉我吗?你心里的话。”柴悦宁轻声问着。

这一次,她真不想再错过什么了:“我想知道,我怕我又猜慢一步。”

褚辞看着柴悦宁的眼睛,她的目光犹豫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头垂下了眼眸。

“你离开的那一天,我一直在想,在想你会不会真的回来。”褚辞说,“我想了很久,一边希望你会回来,一边又希望你不要回来,反正回来,我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大多数人都会这样吗?”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很轻,轻得要柴悦宁靠很近才能听得清,“一旦试着融入这个世界,就会挣扎、犹豫、矛盾,像是病了一样。在这之前,明明可以不开心也不难过的。”

“柴悦宁,那天你走了,我看着叶轻的车慢慢不见了,我是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褚辞自顾自地说着,仿佛不需要任何人的回应,“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你是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世界那么大,能够遇上你,真好……”

话到此处,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可我那时就是有点后悔。”

可柴悦宁还是听见了。

她终于知道了褚辞的感受。

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实验室里,她独自一人面对着本该早就习以为常的一切,无论是研究人员对待样本的淡漠,还是那些不在意她生死的融合实验。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她痛苦的源头。

最让她感到痛苦的,是那曾经得到过的,仅有的、唯一的、珍视的所有,都在一瞬间尽数失去了。

如果,那一天她选择留下。

如果,她能坚定一点,告诉褚辞,她会等她等到人类重获自由的那一日。

是不是,褚辞心里的痛苦会轻一些?

只是带着遗憾别离,与带着希望别离,到底能有多大的区别?

柴悦宁发现自己想不到答案。

她只是深深望着褚辞,轻声问她:“那你现在还后悔吗?”

褚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臂环住双膝,目光迷离地望向了远方。

柴悦宁耐心等着。

等了很久,她听见褚辞嘟囔着,超小声地问了一句话。

“我们要去哪儿?”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柴悦宁反问。

“没有。”褚辞说。

柴悦宁想了想,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柴悦宁看似洒脱地说着,肚子却小声打了场鼓。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这让她一时有些尴尬。

柴悦宁:“你饿不饿?”

褚辞:“还好。”

“吃点吧。”柴悦宁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了仅有的水和压缩饼干,撕开包装袋,掰小了递到褚辞嘴边,“你都多久没吃了。”

褚辞没有拒绝,她便又多掰了几块,喂到她的嘴边。

接连喂了半包后,柴悦宁怕她被饼干噎着,又拧开了手里的水。

选择独自离开的那一夜,她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当时装甲车上的物资不算少,但她基本没拿。

分明身上的食物和水不多,两个人吃,都不够一顿饱的,今天过了,也不知明天该要怎么活下去。尽管如此,柴悦宁仍觉得十分开心。

她好像真成自己口中那个目光短浅,看不到太远的地方的人了。

不过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吃完身上所有的食物,她站起身来,向褚辞伸出了手:“能走吗?”

褚辞点了点头,抓住了柴悦宁向她伸来的手。

一切都像初遇时那样。

她们朝着雾区深处走去,没有明确的方向,也没有任何的目的。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毕竟先前是属于那只巨兽的领地,那家伙能长那么大,八成是把周围的活物都给吃掉了。

在离开这座城市废墟前,柴悦宁带着褚辞四处转悠了一圈。

此处离浮空城不算远,顶破天也就一日的车程,浮空城也有佣兵下地谋生。佣兵外出,死在雾区是常态,捡到死去的“前辈”遗留下来的物资也是常态。所以如果运气不太差的话,捡到点吃的穿的,那都是有可能的事。

天无绝人之路,这偌大的城市遗迹里,还真留有她迫切想要的东西。

她捡到了一个沾满泥污的背包,里面有一只手电,一盒压缩饼干,两包糖,两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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