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又静悄悄了。

乔轲的手指敲着栏杆，一下又一下。

乔妙终于起了身，脚步声一点点过来，上楼的时候优雅地低着头。

等她稳稳地重新站上二楼了，乔轲看着她道：“你不用担心。”

乔妙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会对你怎么着的。”乔轲道，“也不会要求你说你不想说的事。当然，因为关心你，我会想要知道你的过往，决定权在你手里。”

乔妙看着她，难得的长久的注视。乔轲笑了下，继续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刻意疏远我，那样，我会伤心的。”

最后一句话语调软软的，说的跟撒娇一样。

乔妙抿了抿唇，应了声：“嗯。”

“好。”乔轲扬高声音，调转到说公事专用语调，“那我们先来讨论下这单生意的事吧。”

乔妙点了下头，走到沙发一边坐下。

乔轲坐在了另一头：“你当初看邮件的时候，张华的约拍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他的邮件里写了具体的报酬。”乔妙细长的手指蹭了下下巴，“能量水晶的量刚好是我丢的那块的量。”

“所以他的确是故意引我们过去的。”

“对。”

“他这一步走得太曲折了吧，前后隔了两三天时间，真非要约我去拍照，上门就可以了啊。”

“偷水晶是有计划的。”乔妙翘起了二郎腿，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沙发上，“但是引我们过去是临时起意的。”

“怎么讲？”乔轲想多听乔妙说两句。

“他想偷过去给动物用，不知道怎么搞的落到实验室手里了。没办法才引我们过去，算是B计划吧。”

“给动物用？小……邢星说他手底下的动物只开启了灵智。”

“给实验室的动物……”乔妙垂下了眼睑，“你在展厅里看到的那只。”

乔轲想到那双玻璃里的眼睛，被禁锢住的头脑，闭了闭眼，才能鼓起勇气确认道：“它有灵智？”

“嗯。”乔妙说，“而且一直在吸食水晶。”

这话乔轲没法再接下去了，人类这事做得太残忍了。

短暂的停顿后，乔妙道：“它的智商和对情感的感知同人类一样，不，比一般的人类要更聪明，更敏感。如果你们不知道，还有原谅的理由。但链接的电脑就在旁边……”

乔妙的声音有些抖：“你们知道一切，却为此感觉到兴奋。”

乔轲只能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乔妙突然声音拔高，“每年有多少灵长类动物惨死在实验室里你们知道吗？每年有多少高智商海洋生物被捕杀，你们停止了吗！每一天的每一分钟，在你们人类霸占了的世界里，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被虐杀，凶手却可以逍遥法外……”

乔妙垂下头，眼泪成串地落下来：“我应该阻止的，我应该阻止的，我放弃了，我放弃了乔轲你知道吗……”

乔轲的心脏彻底被击碎，面前这个姑娘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样的事情，做过了怎样的斗争，最后又承受了怎样的绝望，乔轲不得而知也不忍去想象。

乔妙的整个身体都在抖，那是在强力地去抑制。

但她抑制住了自己的哭声，却抑制不住疯狂涌出的眼泪和铺天盖地的悲伤。

乔轲不知道该怎么做，语言是苍白无力的，而作为被深深厌恶着的种类，触碰在这种时候，就像是侮辱。

乔轲只能看着乔妙哭，她的小猫咪，她的小姑娘从来没这么哭过，乔轲焦躁又揪心，恨不得承受一切苦难的是自己。

她原本以为，她和乔妙之间最大的矛盾不过是青春期叛逆的矛盾，家务活分配的矛盾，偶尔互相吃吃醋的矛盾……她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一步，一个意外之后，揭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疤。

竟然是种族之间无法弥合的愤恨，乔轲陷在沙发里，觉得整个明亮又温暖的世界也随之塌陷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妙早已经抑制住了自己的眼泪，乔轲也早已经转开了目光。

空气安静得可以听见窗外的风动虫鸣，乔妙吸了吸鼻子，乔轲将离她更近的纸巾推了过去。

只敢用眼角余光去看，看乔妙盯着那盒纸巾发呆，然后突然起了身，朝洗手间走去。

这次洗完脸带着水珠的乔妙，再没有让乔轲春心荡漾，乔轲觉得她心里的那一湖水已经变成了死潭，不敢荡起一丝波纹。

乔轲回卧室里翻箱倒柜地拿出了备用的被子和枕头，扯的劲有些大，被子散开了，她顾不得收拾，全部堆在怀里，高高地盖住了自己的脸。

乔妙就站在卧室门边上，短短的时间内，她们的位置已经完全换了个个，因为悲伤和难过，连尴尬都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