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觥(99)

浣臣轻轻一叹,喃喃唤了一声,“若湮……”

“待救出妹妹,我定要给你们按大越风俗好好办一次婚礼。”南宫辽的笑忽然之间有了些温度,“这么多年来,我未尽兄长之责,这一次,要一并补回来。”

“多谢殿下。”浣臣拱手一拜,若湮,你等我……

“唉……”密林之中,白棣中苍老地一叹,殿下啊殿下,你的莽撞永远都劝不下来。只见他抬眼一看天上星辰,“是我应劫的时候了……”

转过了身去,白棣中默然走进了珊瑚小屋,走进了内堂。

“棣中……”有些微弱的声音响起,烛台边,同样白发如霜的老婆婆柔柔地一唤,即使岁月已去,那话音中的浓浓深情,却不曾减少一分。

白棣中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之中多了几声柔意,“夫人,我们该走了。”

老婆婆嘴角一弯,抬起了手来,摸索着白棣中苍老的脸,“下辈子,我不要再这样看不见你……我要牢牢记你一辈子。”

白棣中老眼含泪,却是看不尽的宠溺,将老婆婆抱入了怀中,“那……下辈子,我做你的眼睛,平平淡淡,相守一生。”

“好……”老婆婆依偎在白棣中怀中,安心地听着他的心跳,宛若回到了最初的那一次拥抱,喃喃念了一句,“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白棣中脸上滑落两行热泪,只是将老婆婆深深抱住,“下辈子,我唱着这首《西洲曲》去寻你,可要记得我。”

“记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老婆婆宛若熟睡般瘫软在了白棣中的怀中。

白棣中的身子猛烈地颤抖着,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坐倒在地,“夫人,别走太快,要等我,我很快便来……”

月光凄迷,落在海面之上,那淡淡的辉晕让人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合欢忧心地看了看暮离,再看了看一脸苍白的若湮,低下了头去,“大姐,会没事的,是不是?”

若湮轻轻一叹,“会的……”

暮离默然无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小艇前进的方向,能过蛊虫之雾,能过十二海漩,可是……真能避开姥姥一生一世吗?

奇异的蛊笛声,在夜色之中吹响。

“是四妹!”若湮四处瞧了瞧夜色中的海面,那袭翩翩红衣,不知道在哪里吹响蛊笛?

天枢岛外的蛊雾忽然在月色下缓缓散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缠绕在了小艇的四周,不知道是想袭击她们,还是想保护她们?

看着身边的蛊虫,暮离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反胃,想起那日无意之中看见的天枢蛊母,不由得身子一颤,更加用力地划动手中的船桨。

笛声悠扬,蛊虫突然从她们周围飞离开来,在空中拼出了一个“走”字。

“四姐……”合欢眼眶一湿,不由得一阵哽咽。

若湮望着前路,凄迷的月光,看不清楚等待她们的究竟是福,还是祸?“四妹,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蛊虫四散,在空中一阵飞舞,最终又汇成了两个字“快走”。

“嗡……”

蛊虫的振翅声忽然响了起来,暮离警然看了看空中的蛊虫,不由得大惊失色,“不是四姐的蛊虫!还有蛊虫朝我们飞来了!”

合欢脸色惨变,慌乱地看了看四周,伸指指向了天枢岛的方向,“在那边——!蛊虫在那边!”

“姥姥是想要我们死,一个也跑不出去!”含恨一咬牙,暮离手下的船桨一刻也不敢停歇。

蛊笛忽然变调,黯儿的小艇驶入了她们的视线之中,只见她面容青白,与平时的黯儿相比较,似乎有些不一样。

“往归墟岛逃……”若湮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看了看海域,指向了归墟岛的方向,“或许我们能有一线生机。”

蛊虫随着黯儿的蛊笛声,在空中再次结出两个字“珍重”,映入了三人的眼中,浓浓的是一股说不清的悲意。

若湮深深望着黯儿的方向,已是满眼热泪,“四妹,跟我逃吧,姥姥的蛊虫你驱使不了的。”

黯儿却笑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意,眼角的晶晶亮滑落,蛊笛的声音忽然间大了起来,吹出的不再是驱蛊之音,而是一曲当年七姐妹在岛上聚会那一夜的欢快笛声。

“四姐……”合欢终究忍不住一声呼唤,“跟我们走,好不好?”

倔强地摇了摇头,黯儿的眸中有些羡慕的光彩,空中的蛊虫忽然全数朝着天枢岛飞出的蛊虫攻去。

“四姐!我们一起走!”暮离一声嘶吼。

黯儿脸上的笑意隐没,小艇朝着天枢岛飞快地驶去——

傻瓜,我若随你们一起走,也是死路一条,与其都是死,不如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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