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7)

郑净持忧心忡忡地看着小玉,不知道女儿心中究竟在盘算什么,若是小玉因为此事传出了什么不好的流言,再想攀一门好归宿,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霍小玉假装没有瞧见郑净持的目光,笑盈盈地对着剩下的秦晟与王永道:“今日两位公子既然是我香影小筑的入幕之宾,小玉自当先给二位公子送上一舞。”

“好啊!”王永激动地拍掌大笑,热烈的目光在她脸上不住巡梭,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案几上,“若是跳得好看,本公子再赏!”

“小玉先谢谢公子了。”霍小玉福身一拜,兰指轻捻,红纱翩翩,宛若一朵红梅瓣瓣绽开,红得妖娆,也红得醉人。

秦晟饶有兴致地看着霍小玉妙曼的身影,心头阴笑道:“原来不过是个爱财女子,霍小玉,你迟早是我的囊中物!”

“唉……”郑净持岂会看不透眼前两位公子邪魅目光中的深意,小玉此举一开,今后又会有多少人能对她们母女念及“尊重”二字?

☆、4第四章.百里迢迢赴商州

月上柳梢歌舞休,郑净持强笑着送走两位公子,“啪”地一声将香影小筑的院门狠狠关上,转过脸来,脸上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

絮儿扯了扯鱼嫂,招呼着其他小婢知趣地退回仆房,她知道,今日夫人定是要教训姑娘了。

霍小玉斜身坐在饭桌边,左手托着腮,右手把玩着一锭金元宝,等着郑净持怒意冲冲地来到身前,倒也不惊不惧。

“小玉,你告诉娘,你今日究竟在做什么?你瞧你这身打扮,与那些青楼馆妓有何区别?”郑净持痛心疾首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兀自道,“你分明身子好好的,难道当真是被什么邪魅给魇了?”

霍小玉仰起脸来,平静地看着郑净持,眸光无波,死气沉沉,“娘,青楼馆妓是女子,我们也是女子,她们卖身,我们卖笑,也一样是为了银子,同是娼门中人,我们其实不比她们高洁到哪里去,不是么?”

郑净持心头一堵,摇头叹道:“小玉,你若是连清白名节也没了,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郑净持说得心酸,眼眶一红,忍不住滚下泪来,“娘这辈子,已是悲剧,真的不想你重蹈娘的覆辙,你可明白?”

霍小玉心头一酸,眸光一软,放下了手中金元宝,伸臂抱住了郑净持的身子,靠上了她的小腹,“娘,我已一脚踏入娼门,能来这里寻欢作乐的男子,有几人可托付终生啊?”

“……”郑净持被霍小玉说中了心事,她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不过她还在妄想,妄想会有一个少年俊杰,能救小玉逃脱苦海,从此平安幸福一生。

霍小玉眼中噙了眼泪,紧了紧双臂,幽声道:“娘,小玉不想再遇到什么凉薄无情郎,今生今世只想早些脱离娼籍,照顾娘亲安乐一世。”

“谈何容易……”郑净持哽咽开口,抬手轻抚霍小玉的鬟髻,自责道,“是娘没用,才累你如此……”

霍小玉摇了摇头,仰起了头来,含笑看着郑净持,“小玉从来没有怨过娘,也没有恨过娘,娘不要自责,好么?”

郑净持怅然叹了一口气,无声点点头,抬袖擦了擦眼泪,忧心地看着霍小玉,“小玉,明日你当真要去商州献艺?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例一开,今后便会有更多的王孙公子邀你外行,只怕迟早有一日会……会……出事……”

霍小玉知道她担心什么,其实她也有些害怕,商州虽说离长安不远,但是这路上也不太平,若是遇上什么流寇,被抢财物是小,若是连身子都给污了,那她这一生可就真的无望了。纵使她们母女安然归来,今后再有人邀约,她霍小玉也没有理由推脱。到了别人的府邸,可就由不得她说“不”了,凭她这个弱质女流,如何能保住自己清白?

“娘这里有个法子,明早就说你染了风寒,无法出行,推了商州献艺吧。”

“不。”

霍小玉坚定的吐出这个字,眸中闪过一丝坚决的光芒,“娘,商州之行,我们必须去。”

郑净持摇头惑然,“为何?”

“因为这是我脱籍娼门的唯一机会。”霍小玉斩钉截铁地说完,握住了郑净持冰凉的手,“娘,只要我献艺博得云将军满意,狮子大张口地要一笔,我们这辈子就不用那么苦了。”

郑净持听出了霍小玉话中的意思,却还有三分迟疑,“一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能有多少俸禄?”

“当官之人,岂有不搜刮民脂民膏的?”霍小玉笃定地点头,“我不想困在这七里烟花巷中,苦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有情郎。既然这个人不会出现,为何我不能自己救自己一回呢?”说着,霍小玉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锭金元宝上,“娘,你瞧,今日我韶华尚在,卖弄一二还能换来一锭金元宝,若是他日我芳华流逝,即使我付出了清白,也不见得可以换来这一桌暖菜,若再不早做筹谋,我们只会越过越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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