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雪(77)

“左夫人!”解忧突然唤了她一声,“你以为本宫还是七年前那个刘解忧么?”

左夫人觉得一抹寒意泛上心头,她心底突然出现了一丝悔意来,并不是后悔设局杀冯嫽,而是后悔答应翁归靡来做这个恶人。

“你懂得伤本宫在乎之人,就以为本宫不懂得伤你在乎之人?”

左夫人听见解忧这句话,身子不由得一颤,如今她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孩儿泥靡,这是未来乌孙的昆弥——只要泥靡能登上昆弥之位,那她这些年的牺牲与筹谋,就真的得到了最大的回报。

“这七年并非本宫不会讨欢君心,本宫只是不屑去讨欢,可是你一再逼本宫,左夫人,日后的路究竟是谁不好走,你我二人拭目以待!”

又一阵寒意翻上心头,翁归靡对刘解忧的感情,左夫人岂会不知道,若是刘解忧真的开始争宠,一旦自己失去了盛宠,那想要保护泥靡就更难了。

思来想去,左夫人只有一条保护自己的路,她突然转过头来,正色道:“刘解忧,你以为今日这局,只由本宫一人……”

“解忧!”翁归靡突然打断了左夫人的说话,他快步走到解忧身边,道,“莫烆回来了!”

“嫽……嫽!”解忧连忙抓住翁归靡的双臂,激动地道,“嫽是不是也回来了?”

翁归靡沉默不语,挥手示意左夫人退下,“你先退下。”

“昆弥可别忘记了你我之间也是有约定的!”左夫人故意走近翁归靡,附耳说了一声,又刻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极其暧昧地道了一句,“今夜妾身会等昆弥。”

“知道了。”翁归靡冷冷回了一句,抓住了解忧的手,快步朝着城头下走去。

“末将拜见昆弥!”莫烆对着翁归靡一拜。

“莫将军,嫽呢?她难道没跟你一起回来?”解忧将立在城门下的人左右看了好几次,也暗暗数了好几遍,偏偏就是没有冯嫽的身影,“她……她在哪里?”

莫烆欲言又止,想了想,低头道:“回右夫人,冯娘子今日被惊马带下断崖,坠入沼海,至今……下落不明……”

“为何不继续找?!”解忧忍不住厉喝了一声。

莫烆摇头道:“沼海有瘴毒,夜间更浓,我们若无准备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不去……我去!”解忧悲嘶一声,刚欲离开,却被翁归靡给狠狠扯入了怀中,“你放开我!”

翁归靡怒声道:“冯嫽不过是一名侍女,你现在可是堂堂乌孙右夫人,岂可为了一个小小侍女,失了你该有的身份?!”说完,翁归靡扫了一眼身前的众人,“这些将士皆是孤的同袍兄弟,怎可为了一个小小侍女去犯险?即便是要救人,也要等明日!”

“等到明日,只怕嫽已经……”

“长生天不收的人,谁也拿不走她的命!”翁归靡怒然说完,再看向解忧之时,声音又柔了下去,“孤保证,即便是把沼海给翻过来,也会把冯嫽给带回来。”

解忧定定看着翁归靡,忽然问了一句,“在大汉,从未有人敢在长安埋伏伤人,毕竟是天子脚下。可是为何,为何在乌孙,在这赤谷城外,竟会有这等狂逆之徒出现?”

翁归靡一时语塞,解忧想问的话,正是莫烆想问的话。

莫烆对着解忧一拜,道:“请右夫人相信末将,末将明日继续搜寻沼海,必定会将冯娘子安然带回来。”

“你的话,本宫相信。”解忧重重点头。

“来人,带右夫人回宫!”翁归靡只觉得心虚,害怕再说下去,自己将无话以对。

解忧知道,今日进了这赤谷城,是出不去了,她默然听令,走过翁归靡身侧的时候,侧脸饶有深意地看了翁归靡一眼,忽地停下了脚步,冷冷道:“嫽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关于草原上的两头狼。她说,其中一头狼被一个猎人打死了,可是另外一头狼并没有殉情,她努力活着,并且伺机去报复那个猎人……”

“今日之事,确实与孤无关,不论你信或不信!”翁归靡不等解忧说话,便解释了一句。

解忧看翁归靡的双眸突然凉了下去,她暗暗握紧了拳头,不再多看翁归靡,反倒是无声地扭头看向通往乌孙后宫的路,迈出了第一步。

冰凉的泪水滑落脸颊,解忧嘴角忽地浮起一丝诡异的冷笑来,心头响起一个声音——

“大汉欺我是罪臣之后,所以强命我和亲乌孙!左夫人欺我汉家无力,所以对她无能为力!翁归靡仗着自己是乌孙昆弥,以为可以左右我于股掌之间!”

“她们都忘记了,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刘解忧了。嫽,我与你早已是夏都草原上的两匹狼,他们以为用生死可以分开你我,呵,他们都错了!我知道,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你都会回到我身边来,我也要你知道,我活下来,只为了让这些伤你、害你之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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