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雪(91)

冯嫽坦荡地对着翁归靡行了一个汉礼,点头道:“见过昆弥。”

“解忧她可好?”翁归靡思来想去,只能用解忧来做话题的开头。

冯嫽不动声色地又点了点头,“母子平安。”

“冯嫽,孤还是要谢谢你。”翁归靡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若是没有你及时稳住赤谷城,只怕这场战已经没有打下去的意义了。”

“公主是我汉家的公主,我身为汉女,自然会拼命护她安然。”冯嫽坦然说完,迈步走向了翁归靡,“换做是昆弥,也会一样做,不是么?”

翁归靡暗暗握拳,“冯嫽,你若是男儿,孤定要与你较个高下!”

“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冯嫽走到了翁归靡身侧,侧脸淡淡道了一句,“真正疼惜一个人,就不该伤她的心。”

“你……”

“昆弥,大敌当前,并非说这些的时候。”

冯嫽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从怀中摸出了那封解忧的亲笔信,“这封求援信,希望昆弥再找人送去长安,你我要做的,便是再死守几月。”略微一顿,冯嫽沉声道,“别只当我是女子,汉家女子不单单只会针线女红,若论计略筹谋,嫽,也略知一二。”

翁归靡接过了那封信,哑声道:“以冯娘子之见,我乌孙应与匈奴如何周旋这几月?”

冯嫽想了想,看向了翁归靡的大帐,“昆弥,请入帐详述。”

“请。”翁归靡按刀示意冯嫽先行,手指不禁紧了紧刀柄,他看着冯嫽的背影,心头暗暗道:“冯嫽,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明知道孤不想容你,偏生还敢到孤的面前来,又让孤不能对你下手!”

冯嫽才入帐中,便瞧见帐中站了两排随翁归靡出征的悍勇将军,她不卑不亢地挺直了腰杆,持节走到了战事图前,等到翁归靡也走入大帐,方才开口道:“昆弥,嫽能否开始了?”

翁归靡点头道:“今日冯娘子是汉使身份,诸位听她说说,如何与匈奴大军再周旋数月?”说完,翁归靡又下令道,“来人,找个骑术好手来!将此书信快些送至长安!”

“诺!”乌孙小兵接过翁归靡手中的书信,恭敬地退了下去。

冯嫽谦和地先朝着众将行了一个汉礼,便凛声开始道:“巴里坤草原多河流,不管是明河还是暗河,都甚多……”

当听见冯嫽说的这句话,有些明白冯嫽意思的将领眸光一闪,饶有兴致地听冯嫽继续说下去。

“匈奴善骑兵,乌孙也善骑兵,但是在巴里坤草原,骑兵反倒是最不好用的一个兵种……”冯嫽说着,突然定定看向了翁归靡,“再拖上三月,巴里坤草原便要入冬了,到时候河流结冰,骑兵才能显出威力来,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利用河流削弱些匈奴骑兵的战力。”

“如何削弱?”

“找几名水性好的将士,埋伏在河流之中,用小拨骑兵诱使匈奴骑兵来追,到时候,河中将士提刀斩马,能废一匹是一匹!”冯嫽凛声说完,眉宇之间俱是英气,倒是让翁归靡有些恍惚。

若是冯嫽不是汉家的侍女,而是汉家的帝王,解忧只怕根本不可能成为乌孙的右夫人,这是翁归靡第一次觉得比不过冯嫽。

“埋伏在河中的将士最好轻装,一旦得手,速速沿河逃走,匈奴骑兵身上有重甲,定是追不上我军将士……”

“冯娘子此计甚好!”

“昆弥以为如何?”

“昆弥?”

翁归靡回过了神来,点头道:“就照冯娘子所言行事,孤只是担心,万一入冬之后汉军还不来援,只怕……”

“嫽来此之前,已经在赤谷城诸位大臣面前说过,若是我汉家做此不义之事,嫽愿一死谢罪,他们大可取了我汉家公主的人头,消弭这场战祸!”冯嫽说着,笃定地看着翁归靡,“可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三月,我要为公主死守住东境!”

翁归靡咬牙冷哼一句,“此话不用你说,孤也明白该如何做。”

帐中几位将军有些愕然,看了看翁归靡与冯嫽,分明应该是同一战线的两人,为何现在竟有了那么一丝敌意?

不过现下也不是仔细思虑这些的时候,他们能做的,便是照冯嫽的计策,与匈奴人周旋三月,等待着汉家援兵来救。

一月之后,赤谷城,王庭深宫。

“来了!来了!”

侍女激动地跑入了解忧的寝殿,笑道:“我们大汉的援兵来了!”

解忧笑问道:“来了多少兵马?”

侍女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多,很多!”

“还是末将来说吧。”莫烆来到了解忧寝殿外,打开了最新接到的东境战报,笑道,“大汉来了十五万兵马,从云中、五原、西河,张掖、酒泉,分兵五路,齐头北进,猛攻匈奴南境,昆弥亲自带兵冲入匈奴西境,夹击匈奴,匈奴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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