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晏歌急声回道。
“忍着疼,我先给你上药。”叶泠兮轻轻地拍了拍晏歌的肩头,“转过去吧。”
晏歌悄然一叹,将内裳拉到胸口,半遮住自己的身子,转过了身去,“你上药吧,这点疼我能忍。”
“好。”叶泠兮再次拿起药膏,轻柔无比地将药膏涂到了晏歌背心的伤口上。
晏歌不禁身子一颤,被药膏蛰得倒吸了一口气,却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呼出一声痛来。
药膏终究还算有效,沁血的伤口一时不再沁血。
叶泠兮轻舒了一口气,又轻轻地给晏歌缠起纱布,每围一圈,她的心就揪紧一分。
她暗暗在心底道:“小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晏歌等叶泠兮帮她系好了纱布结头,她急忙顺势将内裳穿好,站了起来,准备去拿一旁的战甲。
突然,她只觉得背心一暖,竟是叶泠兮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晏歌又惊又喜,可很快又陷入慌乱之中,她张口结舌地问道:“怎……怎么了?”
叶泠兮的双臂温柔地绕过晏歌的腰间,圈住了晏歌的身子,她歪头枕在晏歌的肩头,她这才发现,晏歌已比她高了半个头,这样一枕恰恰好。
“你会好起来的。”
似是承诺,叶泠兮幽幽地开了口。
晏歌眷恋这一刻的亲昵,这是她从未敢想的拥抱,她舒眉道:“会的,我还有很多仗要打,我是不会倒下的。”
“在这个世间……”
“嗯?”
“我只有你这个傻瓜了……”
“楚儿……”
叶泠兮含泪摇了摇头,紧了紧双臂,道:“让我抱一会儿,我只是突然有点冷。”
晏歌哑然失笑,笑容却又渐渐僵在了脸上,她柔声劝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叶泠兮微微点头,终是松开了晏歌的身子,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强笑道:“可否陪我在这旧宫之中走走?”
晏歌静默了片刻,摇头道:“还是……”这个“算”字还没有说出口,晏歌便被牵住了手。
“走吧。”叶泠兮扣紧了她的手,便带着她往龙台下走去。
“可是我的甲衣……”
“旧宫此刻幽静无人……”
“楚儿你……”
“小歌,就陪我走走,这都不成么?”
晏歌哪里能拒绝叶泠兮?她只有静默点头,由着叶泠兮牵着她走出大殿,穿过拱廊,走过宫道,踏入了这座久别的后宫。
红墙依旧,黛瓦依旧。
沿着宫街一步一步的走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旧宫寂静,许久许久,都没有谁说一句话。
叶泠兮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了一棵宫柏树下,转头对着晏歌道:“我找到了!就是这棵树!”
晏歌惑然看了看这棵寻常柏树,“怎么了?”
叶泠兮拉着晏歌绕到了柏树后面,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笑道:“盛世可期。”
晏歌恍然,这棵树原是叶泠兮幼时刻字的树,她点头道:“盛世可期,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我相信!”叶泠兮凝眸望着晏歌,“我现在想刻另外几个字。”
晏歌问道:“什么?”
叶泠兮双手握住了晏歌的手,温柔的眸光与明亮的月光融在了一起,她认真地道:“惜时如金。”
这一霎,晏歌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每一秒都是这般的不真实。
看着晏歌愣在了原地,叶泠兮极目环顾了一眼周围的宫墙,徐徐说道:“我自出生之日起,我只知道自己是大云的楚山公主,要为国,为百姓,为天下鞠躬尽瘁,却从未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叶泠兮到底想要什么?”
“我在意天下人对我大云的评价,在意大云臣民对我的评价,我的每一句话,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说错、做错,被天下人唾骂一句,荒唐。”
“当年如此,我不敢开口对祁子鸢说上一句真心话,当初如此,我不敢正视我自己到底要什么?”
说着,叶泠兮转眸再看向晏歌,一字一句地缓缓道:“小歌,我这一世已经错了半生,我不想再错下半生了……我……”
“楚儿!”晏歌突然铁青着脸打断了叶泠兮的话,她似乎已经猜到叶泠兮后面将说些什么。
那些话对晏歌而言,每一句都是致命的诱惑,会让她变得贪生,变得怕死。
若是晏歌有天变得贪生怕死了,那她也不再是战无不胜的焚世军晏帅了,那她仅剩的三年光阴,将无法做到当年允诺楚山的那些话。
“军务未了,我该走了。”晏歌毅然抽出了手来,转过了身去,“你早点休息吧。”说完,她拔腿就跑。
晏歌心底狂喜,可又是满满的绝望,她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就这样,她一路沿着宫街跑到了尽头,消失在了叶泠兮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