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阳城到燕军军营不过十来里路, 用脚走或许不算近，但对于战马而言, 却不过须臾便可以赶至。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突破了人心底的安全线, 于是在上一次楚军袭营成功之后，燕军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曾拔营后撤，但也在这一路上设下了诸多关卡防备。

可在除夕这夜，这些关卡似乎都成了摆设，程子安他们只是做过最简单的伪装——他们换上了从战场上收罗回来的燕军军服, 骑上了上回袭营抢回去的那些燕军战马——然后便顺利地从这些关卡通过了，甚至没有人问问他们为何在此。

这一路走得太顺畅了, 顺畅地让人心里没底，就连程子安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太过鲁莽？可人已经带出来了，路也走了大半，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她只好吩咐众人更加警惕些，若有不对就放出信号然后往燕阳城的方向逃。

就这样, 程子安他们顺利的来到了燕军大营附近。而到了这里，他们这支人马也就不那么显眼了，他们已经换上了燕军的军服，而即便是在除夕夜里，军营附近也不可能没有巡逻值守的人。更何况这里还是燕阳城外，又是两军对垒的时候，谁也不可能真的毫无防范。

程子安带来的人马并不算多，落在燕军数十万驻军之中，怕连朵浪花都翻腾不起来了。不过她此来本不为强攻，便与上回一样，带来的人都是贵精不贵多的，很多人自有一技之长。这些人中便有一个斥候是精通唇语的，他眼力甚好，隔着老远都能看出对方在说什么，刺探消息的本事可谓一绝。

今晚这人依旧排上了用场。程子安他们刚到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便先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然后派了几个机敏的人出去打探消息，这斥候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不多时，打探消息的人便都回来了，他们自然也没混进军营里去，只在外围看了看。有人便道：“军营里甚是喧嚣，站在营外也能听见动静，燕国人恐怕真的在庆祝除夕。军营外倒是也有士卒巡逻，三五十人一支小队，交叉巡逻，若要入营必然避不过。”

程子安思量了一下，三五十人并不算多，凭着他们这些人想要一举拿下并不算什么难事。但人人都有一张嘴，若是一个不小心让人叫嚷了出去，事情恐怕就要变得更加麻烦了。

于是她想了想便说道：“不宜动武，我们分批混入。”说完她便看向那会唇语的斥候问道：“今夜他们的口令是什么？”

斥候便是回道：“口令是‘除夕夜’，回令是‘屠苏酒’。”

程子安点了点头，便将带来的人分派成了十来支小队，然后又从中选出了会燕国口音的人作为领队，方便应付之后遇上的燕国人。

一切准备妥当，程子安并没有第一个领队出去，而是派了那个会唇语的斥候打头阵。她以前是喜欢身先士卒的，但来之前她答应过楚翊不会轻易犯险，而且今晚情况有异，她心里也没底。

斥候在军中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兵种了，他们形不成什么战力，但在军中却是不可或缺的。没有斥候的军队就仿佛聋子和瞎子，事事都将处于被动，因此没人能否认斥候的重要性。同时因为他们时常会深入敌后刺探军情，想要全身而退自身的本事就不能差了，因此他们的个人能力也都不俗。

程子安派斥候第一个领队出去，其实也算是极为稳妥的做法了，因为斥候不仅机敏，而且本身也是会说燕国话的。有他应付燕军自然比较容易，更何况若是燕军之中有人发现了不妥，小声交流，也能被他及时看出来，然后才能更好的应对。

第一队人出去了，没走出多远便都点燃了火把，骑着战马堂而皇之的向着燕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借着那些火把的光亮，程子安看见他们没走出多远便遇上了一对同样举着火把的燕国人，双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核对口令，然后很快便交错而过。

并没有出什么问题，这队人继续向前，接着又遇见了一队燕国人，斥候同样很好的应付了过去。直到接近燕军大营，火把熄灭了，这些人也随之隐藏在了暗处。

一切无异，程子安的心跳却莫名的有些快。

“程校尉，我们出去吗？”有人耐不住轻声问道。

程子安凝眸想了想，从理智上来说，如今的状况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她心里还有些不安，偏这不安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她没有轻易下决定，只又指派了一支人马过去。这队人依然是在半路上遇见了两支巡逻的燕国士卒，然后无惊无险的到达了既定的地方。火把熄灭前还上下晃了晃，那是他们早先约好的信号，代表一切正常，他们已经和第一支人马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