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认真，眼眸闪着纯粹。

时凝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从别人身上看到这种眼神了。

苏填雪提及星空的时候，眸光都亮了起来，仿佛可以为此奉献掉一切。

苏填雪语气停顿，回过头来看时凝，发现时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略带歉意的一笑：“抱歉，我是不是讲太多了了？”

“没关系。”时凝笑着说，“我喜欢听你讲这些东西。”

苏填雪：“我担心你会觉得无聊。”

时凝：“怎么会呢？”

“如果可以的话，苏填雪，以后教我认星星吧。”

时凝忽然这样说。

苏填雪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她：“怎么，突然对星空有了兴趣？”

时凝：“也说不上。只是很想知道，能够让你如此迷恋的事物，到底有什么魅力。”

听了时凝的话，苏填雪一愣，转而又领着时凝往前走，进到场馆的另外一处。

这里，是斯蒂芬五重星系的呈现地点。

苏填雪着迷地伸手，顺着星河飘动的光点轻轻抚摸着。

苏填雪：“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仰望着星空了。”

苏填雪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出来的人，可是今天在这展览里所见所触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感慨。

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通过资料和想象，能够把所有的星系都用特效和动画的方式呈现出来。

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离不开每个人探索真理追求星河的人的努力。

嗯。

星星有什么好沉迷的呢？

苏填雪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有的时候，站在阳台上，抬起头往天上看。天气不好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用肉眼观测的话，能够发现一两颗星星就已经是值得幸运和感慨的事情了。

人类将星星赋予了浪漫的意义，可对苏填雪来说，星星绝不仅仅是浪漫那么简单。

她小的时候，父母不在家里，也很少来电话关心，有的时候甚至生活费都会延期。

只有奶奶，只有奶奶一手抚养她长大。

奶奶开了一个书摊，就在学校的附近。

苏填雪八岁之前，苏晚星还没有出现。

她打小就一个人玩，一个人学习。放了学就坐在奶奶的书摊里看书，那个时候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天文杂志。或许也看不懂，但是图片上黑黢黢的，充满着神秘感的事物，让苏填雪觉得好奇，更让她觉得看到某一刻的自己。

她也总是这样，一个人待在黑黢黢的房间里。

后来，奶奶大概是发现了她对天文杂志有兴趣，晚上就经常带着她，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躺在摇椅上，边扇，边陪她看星星。

一开始，是奶奶教她认星星。

长大了，是苏填雪教奶奶认星星。

奶奶忙的时候，苏填雪就一个人看星星。

时间久了，星星好像就变成了她的朋友。

一个今天会出现，明天也有可能不出现的朋友。

真正直面星空的壮阔和浪漫，是在苏填雪的初中。她因为成绩太好，被老师送去参加奥数夏令营。爸妈一开始是不愿意让她去的，后来听说不要钱，在夏令营里拿到了好的成绩，还可以倒过来拿到奖金。

爸妈就松口了。

奶奶为苏填雪准备了很多行李，又偷偷在她的行李里塞了五十块钱的零花钱。那些零花钱都是五毛一块攒起来的，是奶奶书摊赚的钱，也是奶奶闲着没事捡走小孩不要的塑料瓶，堆了一大蛇皮口袋，卖掉的钱。

奶奶说，好不容易出去玩，不要太节约，也买点自己想要的，想吃的。

苏填雪一分没动。

她攥着钱，躺在营地的草坪上。

山谷开阔，仰头望夜空，一瞬间，就好像有万千的星星都出现了。它们在天空上眨着眼睛，一下就击中了苏填雪的心灵。

那些从小就埋藏在她的脑海里的问题都一个一个蹦了出来。

她想知道星星为何会出现，想知道星星死去后又会去哪里。

星星成为了她沉默孤独时刻，如奶奶一般的陪伴。

也成为了她的力量。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苏填雪对孤独这个词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独自度过了太长时间，沉默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和星星对视了太多次，以至于她骨子里也快沾染上星星的气息。孤决，冷傲，挂在天际上，永远不会怜悯地面上的人。

与其说，她在喜欢星星，不如说，她在喜欢追求星星的自己。

可这些话，苏填雪是不会告诉时凝的。

不管有没有身后的摄像头，有没有万千等待着的观众，她都不会说出口的。

在苏填雪看着荧幕上的星空沉默的时候，时凝也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