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171)

门外,杨丰、杨嵩正老实候着,见杨笑澜出来,便齐齐向前,说是乐平公主不久前派了人来探视过,若晚了就让郎君在寺里住下。杨笑澜坐了大半日,也觉得乏了,就说住在寺里,命两人各自去用些斋饭,又吩咐他们拿些食物来给屋里的众人。

用了晚膳,袁守诚与杨素也在寺内住下,兴许是下午听得信息太多太杂,冲击力又太强,想着要再聊一会儿又失却了闲聊的兴致,故而洗漱一番后,都早早回了房。杨笑澜与陈子衿住的还是原先笑澜住寺庙里学习的屋子,她与杨丽华成亲搬走之后,也没有人再来住过,不过屋内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的味道,想来该是时常打扫的。

添上了火盆,屋子里暖和下来,杨笑澜东摸摸西碰碰,这里,是她最温柔的回忆处。

“你冷不冷?这是你在大兴第一个冬天吧?一直都没问你,是不是还习惯。”见陈子衿始终一声不吭,杨笑澜颇觉得奇怪。

陈子衿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道:“不冷。”

又拉着陈子衿说了些初来大兴的趣事,子衿时而笑一笑,可那笑容看起来却是着心事的。一直到两人并肩睡下,笑澜才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

陈子衿抿着嘴,眨着眼,似是在犹豫当讲不当讲。

笑澜觉得这表情可爱极了,伸手揽过陈子衿,拍拍她的背脊,道:“是我今儿说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唔,因为,我说你救人犯傻的缘故?”

“不是。”

“那是……我让你别随便用你那异能的缘故?”

“不是……我知你是为我好……”贪恋笑澜怀中的温暖,陈子衿更靠近了一些,叹了口气,方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因为要救世,要去你在的那个年代,师父才收我们为徒。我与冼朝师妹,不过是师父的……棋子。”犹豫再三才将棋子一词说出口来。尉迟世云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这个想法,这个词,让她心痛。

“那么,你觉得我是师傅和兄长的棋子嘛?”笑澜反问道。

陈子衿思量了一会儿,才道:“不,太师傅待你慈祥和蔼,杨公与你感情笃深,十分亲厚。大公主曾对我说过,对于你和杨公的手足之情,还颇有些羡慕。”

“那么,你的师傅和师妹待你不好吗?”

“也没有……只是……”

“只是你难免会想,是不是要利用你,所以才对你好,是也不是?”

陈子衿只能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那照这么说,是不是师傅和兄长也只是要利用我呢?我没有见过世云师姐,只是想着一个女人有如此自我牺牲的精神和博大的救世情怀,应该不会是一个坏人,若说她利用你,那岂不是连自己都用尽了?我来这里那么多年,一直都对兄长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他,我可算是举目无亲,要如何生活生存下去根本是无法想象的。那么世云师姐呢,她一个女子到那样一个陌生的年代里,也是会害怕恐慌无所适从的吧。她能够坚持下去,甚至在当初能取你和冼朝的心血,都是基于一种信念,一种要拯救世人的信念。有这样的人做你的师父,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是么?”

“你说的是,我不该这么想师父。师父生就慈眉善目,像极了菩萨,绝不会是这样的人。”想通了关节,陈子衿这才散了郁结,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蜷在笑澜的怀中,不觉面上一红。

☆、第八十九回 雨夜

这一年春,汉王杨谅娶上柱国、楚国公豆卢绩的女儿为汉王妃,这门亲事早在几年前就已定下,只是双方年幼,直到了眼下才办这婚事。

初听豆卢绩这个名字杨笑澜觉得好笑,杨丽华同她解释道,豆卢这个姓氏出自慕容氏,为北魏被赐姓时所改,先鲜卑语中,豆卢乃是归顺的意思。杨笑澜笑了几声又板着手指头算一算,说起来独孤皇后这几个儿子里面,撇开太子妃元氏不算,秦王妃崔氏的哥哥是上柱国崔弘度;蜀王妃长孙氏的父亲是重臣长孙览;汉王妃的父亲豆卢绩也是上柱国,唯有晋王妃萧美娘算是无家无势。在争皇位的道路上,杨广倒是并不算占得先机没有多少优势可言。

四月里,有人上书说杨坚过于宠幸高颎,令得高颎赤炎滔天。杨坚勃然大怒,令侍卫将此人当场杖杀,可彼时殿上并无可用之杖,随即用马鞭杀之。此事过后,又在殿上置了廷杖,若是朝堂上有人再行激怒了杨坚,杨坚会随时以杖毙人。独孤皇后因此事劝说了杨坚,杨坚破天荒的没有听从,只说臣下对上不敬,理当训之。独孤皇后便在没有言语,只私下里嘱咐杨笑澜见着杨坚时小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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