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180)

王仲宣的得力爱将陈弗智被冯盎斩于马上,以王仲宣暴躁的性子必定大怒想要为陈弗智报仇,又怎么会突然请降?只是众人一时难以明白为何要冼朝前往,莫不是想生擒冼朝要挟冼夫人?

如此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他们又岂会上当?

这王仲宣还就真蠢到这样将大家都当成了傻子?

默然片刻,杨笑澜冷笑道:“王仲宣非但不蠢,还聪明的紧。他此时尚余兵马二千,藏匿地势险峻之处,他一天没降没死,就一天竖着反抗大隋的标杆、旗帜,昭示世人,他反,他自在,我们拿他无法,随时随地还可以有人来响应他。他知我们必定急着要将他压制,故而开出投降的条件,若是冼师侄不去,就是我们大隋和冼太夫人没有诚意,若是去,一人之力孤身前往敌营……哼,他真是打得好算盘。”

裴世矩点头赞许,方才他想到此节,没料想,年纪轻轻的杨家四郎倒也想到了,“那以四郎之见,冼家娘子是去还是不去呢?”语调之中已有试探之意。

一时,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杨笑澜的身上,冼朝不免感叹,昔日一别,这曾经心浮气躁中人计谋被打的鼻青眼肿的少年,而今竟能轻易就识破王仲宣的奸计,这面具的后头那张年少时温润的脸长成什么样子,她真是十分好奇。

只见杨笑澜沉吟片刻,又道:“笑澜不才,只想到对方既然漫天要价,我们不若就地还钱。既然王仲宣请降,就得有请降的姿态,他可以请冼师侄去,我们自然也可以请他来,广州城外设宴请他,他既不肯,一定又会开出通融的条件,到时我们找一处折中地,我带着几人陪同冼师侄前往,那想必可行。”

果如杨笑澜所言,这书信一来二去,最终确定了广州城外三里,东柏坡上见,王仲宣带随从,而冼朝只能带一人前往,更特别注明,冯盎的兵马不得靠近。

裴世矩听得书信的内容,眯起了眼睛,又请冯盎再读了一遍,冯盎依言又读,见裴世矩书生款款的眼珠转了几圈流露出几分奸诈,而杨笑澜则在与裴世矩的眼神交流之后,眼里闪过一道了然的笑意。

冼朝去赴这荒郊野外,孤山密林的鸿门宴,杨笑澜当仁不让就成了同行者。她不免思忖,王仲宣的目标应该是冼朝无误,可是难道那个蛮夷不知,挟持了冼朝就是与冼夫人为敌,既然与冼夫人为敌,这岭南哪里还有他的出路?就算岭南山高水远,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怎会有消息传不出去呢?莫非,他打算掳走了人,还推卸到大隋的身上?可笑,冼夫人相帮大隋,大隋有什么理由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呢?

看了几眼沉思状的笑澜,冼朝越发觉得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这面具,非但遮起了笑澜的脸,也遮住了他的心,以前,他的喜怒哀乐,可是都摆在脸上的。

“四郎在想什么,如此出神,也不怕路上会有埋伏暗算?”既然猜不透,冼朝便直言相询。

笑澜回过神来,道:“广州城外三里远的地方若还能让王仲宣埋伏,冼夫人当不会派冯七郎来吧。那日冯七郎与陈弗智相斗,斗得不单是勇还有智。难道冼师侄这么看不起你七叔?”

“哼!你与那裴总管眉来眼去,我可不曾漏过,你成竹在胸的样子,当是为此吧。”

“果然是桃子精,眼睛贼尖。不过……”望着四周沉沉的密林,笑澜警惕道,“只知道对方要你,不知为何要你,我总是心里不踏实,我们小心行事。”

可惜那东柏坡没有项庄舞剑,称不得鸿门宴请,只幕天席地而坐,槟榔果酒相候。黑瘦黑瘦的王仲宣着对襟无领的上衣长裤,缠头巾插雉翎,标准的俚人打扮,随从不过四名,看起来从容,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奉上竹筒果酒后就立在王仲宣的身后。王仲宣打量着按照汉人习俗蒙上面巾的冼朝许久,这直勾勾的眼里虽没有夹带猥琐,笑澜依旧不喜。

敌不动,我不动。笑澜依次打量王仲宣身后的四个随从,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时,明显觉察到他们的脸有些轻微的抽动,在笑澜的注视下,两个随从的眼睛下意识地转到了冼朝的身上,继而又略略低下了头。笑澜有些疑惑不解,这地势并不适合暗藏大量的兵马偷袭,如果只是十来个,二十多个人,以两人的身手,不难逃脱,那王仲宣到底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两人呢?

前一次猎户那里的前车之鉴,今次笑澜只看了竹筒果酒一眼,连摸也懒得去摸,冼朝倒是礼貌接下,放在面前。

王仲宣见笑澜如此态度,取自己面前的竹筒果酒饮了一口,笑问:“莫非两位是怕仲宣在酒中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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