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207)

“好。”

一连说了这许多话,已觉气息不畅,缓了一缓,尉迟炽繁又道:“我曾经……嫁过两个男人,一次为着家族,另一次还是为着家族,锦衣玉食向来不缺,可从来没有半分开心的日子。寺里的日子很是清淡,却很满足,你来了之后尤其如此,笑澜,在寺里有你的日子,是我过去从未有过的幸福,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般去喜欢一个人。他们……他们拿走了我那残破的身体,但是你,只有你,你有我的真心。我这一生,也只有这一颗心是完整的……”

“师姐……”

终于说出了很久之前就想同杨笑澜说的话,尉迟炽繁的脸红润有光“在你的怀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我已觉得……是上天恩赐……”

已长出头发的温暖的脑袋搁在杨笑澜的怀里,毫无生气,脸上停顿着的是一抹幸福的微笑,杨笑澜探着她的鼻息,又摸上她颈部的大动脉,从惶恐到无措。

“不,不,不……师姐……公主呢……师傅呢……不……师姐,你醒醒……”只懂得将尉迟炽繁紧紧地抱着,跳下床榻,还没来得及将门踢开,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一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杨笑澜哀鸣:“公主……”

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素服的杨丽华,听得杨丰和大夫的回报,就带着陈子衿往大兴善寺赶,恰好看见慌乱到连身份也忘记掩饰的杨笑澜,眼神又落在了已然安去的尉迟炽繁身上……按捺内心的伤感,让陈子衿进屋后,关上了房门,找到床榻上的面具,替笑澜戴上。“华首师傅,她……她……”

杨笑澜点了点头,道:“师姐……去了……”许是杨丽华的镇定感染了她,让她恢复少许神智,将尉迟炽繁的身体放回榻上。陈子衿与这位师叔关系甚好,小声抽泣起来。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笑澜,去找毗卢遮那师傅来,我与子衿先给她擦身,顺便换一身衣服,她是个爱洁的女子,想必也愿意走得干净。”

是,她不能哭,她的哭声会扰乱尉迟炽繁寻求解脱的路。此时的尉迟炽繁,还需要最后的清醒,带着这份清醒和向着佛法的心,去寻找超脱六道轮回的涅盘的路。见杨丽华打算亲自动手为尉迟炽繁擦身,忙道:“公主……你……”

“无妨,相识一场。况且,她此生最爱的人与我成了亲,我也……总该为她做些什么。去吧,笑澜。”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欠的一次加更~今儿完善了。

橙子说,陈淑桦的情关这首歌,也会让人想到师姐:

……我本有心

我本有情

奈何没有了天

爱恨在泪中间

聚散转眼成烟

秋风落叶愁硕

儿女情长谁捉弄

这次孤行没人相送

看来只有挥挥衣袖

飘啊飘啊飘的风

吹的是谁的痛

欠山欠水欠你最多

但愿来世有始有终……

尉迟炽繁,梨花般的女子,惟愿来世……

突然完结无碍,加一师姐的番外。

☆、第五卷 两件物事

按照尉迟炽繁生前所愿,和普通佛门中人一样,她的遗体将在寺中火化。

经声佛号中颂完了度亡经,僧人们陆续撤走,毗卢遮那师傅又合什念了一段经文才离开。

杨笑澜就站在那里,看着小火苗变成一团烈火,杨素、袁守诚、杨丽华与陈子衿陪她一起站了好一会儿,才给她劝走。

她想一个人在师姐的身边,陪她最后一程。

这场火足足烧了一天,杨笑澜也就那样站在火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没有喝水,没有合眼。

火焰将她的面具烤得滚烫,火光将她熏出眼泪来,飞散的烟灰落到她的发上、身上,她也浑然未觉。

她只是站在那里,时而脑中空白,时而脑海中放映着和尉迟炽繁相遇的点滴,想到甜蜜时禁不住想笑,转瞬之间只觉就此空冷又想要哭。

从初见面的那一刹那,从初次听闻的念经声“……解脱觉有情,行一切如来,觉利益佛心,诸菩提无上,遍照最胜王,自然总持念……大根本大黑,大染欲大乐,大方便大胜,诸胜宫自在……”如今,她也会念这《金刚顶经》,只是,惟有师姐的念经声才能透过重重的阻碍传到她的心底里,就像从一开始,惟有师姐的温言笑语平复她狂躁焦虑的心,使她在这个离乡背井的异世安身立命,使她找到了心里的慰藉,还有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勇气和最初的眷恋。

当她终于可以放下性别、身份的包袱,终于适应了这一切,为什么最初相依相伴的那个人就走了呢。

她才只有三十岁,在二十一世纪,三十岁才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龄的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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