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215)

“所以笑澜以为杀了太子便能使得我们不受迫害了?”

“是……”

杨丽华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抽出被笑澜握紧的手,可是笑澜抓得很紧,就好像一松手,她会立刻消失似的。叫她想起前几年刚死里逃生回到大兴,那时的笑澜就是如此,夜里常做着噩梦,会一直抱着她抓着她,若是起床后见不到她会发脾气,从官署回府也必定先要找到她的人才行,她对她确实是有着依赖和眷恋的。想着此节,杨丽华心中一软,可随即又想到也许这一切都是基于她的母亲,心下又是一沉。依旧板着脸孔,道:“看来,之前我说的那些,你都明白。就算在陛下丧子之痛之下仍能如你所愿不牵连杨家,可是你有否想过,你若去了,我和子衿又会如何?一个被赐给汉王,一个被逼着改嫁给柳原,或是,我们一同为你殉节,这是笑澜想要的?

还有母亲,你有否考虑到母亲?且不论太子终究是她的亲生儿子,今日她为你失控于人前,你忍心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着杨丽华这般说,笑澜觉察出她态度的松动,暗自松了口气“那时,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有了如此冲动的举动……幸而公主有先见之明将皇后殿下找来,否则今日笑澜定然要铸成大错,公主英明。”

公主英明?不该是皇后英明么!杨丽华哂道:“哦?看来笑澜也知,自己对母亲却是没法。”

对上杨丽华别有深意的话,笑澜答得坦然“陛下看到皇后都怕……何况是我,朝中有哪位大臣见着皇后殿下敢不说臣遵旨的?况且,我也怕公主呀。笑澜的畏妻之名,可谓传之深广。以前还有同僚会请我一同到平康里喝酒,现在连问也不屑问了,只看着我笑而不语。”

杨丽华愠怒道:“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一个女子,总与他们厮混,成什么样子。”她竟不知,托笑澜的福自己还有这等名声。

“公主莫要生气。”假借着安慰,笑澜终抱住了杨丽华,嘴唇贴着她的耳际柔声道:“公主说的是,像我们这般香喷喷的女子,自是不能与那些臭男人混在一起,否则……串味了可就不好了。”

这姿势暧昧,耳际又因她的气息有些痒,杨丽华挣脱不得,她知笑澜与皇后断不会做出什么来,刚才那一时之气已消,可心里不免还是恼恨,道:“笑澜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嗅着杨丽华身上家一般的味道,笑澜叹了口气,无限缅怀又无限深情地说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师姐走了,只盼我们活着的人,能够好好地活着,莫要再被伤害。公主,笑澜并不曾把你当作是谁,你只是你,我的公主,我的妻子,我的爱……”

第一次听到笑澜说“爱”,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杨丽华鼻子有些发酸,“你爱我?”

“是,当然,我自然爱你。”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爱”,破天荒,第一回,说出这句话,笑澜心里也有些别别跳,有些话平时怎么都说不出口,这一刻,自然而然的却能够脱口而出了。

爱?是的。在成亲多年之后,她终于可以无比确定地对杨丽华说出爱。

“这一生,我恐怕没法给你全心全意的爱恋,下一世,倘若你还愿意见我,我还你。”

眼泪夺眶而出,这已是杨丽华听到过的最好的情话,活了三十多年,从没有人对她说,爱她。

十几岁嫁人、生女,来来去去为的是家族的安危。宇文赟对她有感情?不见得。兴许宇文赟对尉迟炽繁最有感情。

嫁于笑澜,她无情她多情,她默然认了,多多少少还是不甘。

积压多年,今儿才终于发泄了出来。

这一发泄,她也才知,自己,竟也是如此渴望这人的感情,只属于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因着相像的脸孔、血缘才换得的虚假的感情。

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呜咽的声音道:“那许多人,只怕你还不过来。”

笑澜浅笑道:“一次还不过来就还个十七八次也好,这样做人,也算是有兴味了。”

“你倒是想,哪里能每一世都成了人的。”

“若是变成猫猫狗狗也好,你若为人,又不见我讨厌,那就奉你为主,一世里头只钻你一人怀抱,只对你一人摇头晃尾。若有人待你不好或是……待你太好,我便抓花那人的脸,咬破那人的头。这样好不好?”

杨丽华终破涕为笑,“待我好,你都要抓破人脸?”

“待你太好,居心不良。”

只听笑澜又道:“若是连猫狗也不能了,做一只蚊子也好。吸过公主血的蚊子,哪怕即刻给拍死了,也意义非凡。”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澜就会得胡说八道。”这时才去看笑澜两边都被打了的脸,具是红红两块,还不曾退,一侧已现清晰的手印。“脸上可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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