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269)

杨笑澜未料这杨素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只叹道:“原来兄长爱财,竟是做得这般打算。”

杨素又道:“你性子淡漠陛下知道,他不会对你太过重用,亦对你没有多少防备,要说喜欢,他更偏爱柳述,你如今有着皇后与乐平公主照拂尚好,若是他日皇后不在了……只怕也是不如今日。陛下对兄弟、子女素来严苛,他与兄弟关系不佳,他的二弟是他下令毒杀的,幸而他大弟死得早,否则,也是同样下场。”

“这……难怪当日我在蜀中,蜀王也同我诉苦,说陛下一直猜忌他,防备他……可他自己对待属下那般文士儒生也是粗暴,看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皇后……”

“嘿!这方面……皇后与陛下自是同心同德。”

“那也太……”

“你可知,我同你讲这番话是何意?”

“呃……笑澜愚钝,请大兄明示。”

杨素敲了杨笑澜的脑袋,道:“元日里,你被太子一顿痛骂,这会儿都忘了?我该说你宅心仁厚还是缺心眼?”

“他是太子,我总不能在他上街的时候套个麻袋将他一顿打吧!”

“匹夫之勇!你可有想过,若是他做了皇帝,你的下场?高仆射确能将他说服一阵,若是高仆射不在了呢?”

“他做不了皇帝啊……”

“哦?你又知道?你又知这一切皆是不容改变的?”

“这……”给杨素这么一吓,杨笑澜原本对杨勇成不了皇帝的笃定一下子消失了一半。她都可以从今至古,又有谁说历史是不会改变的?就算她坚信历史无可逆转……那万一呢?“应该……不会吧……”

杨素嘿嘿一笑,道:“其实太子也算得上是宽仁和厚,率直性情……”

“宽仁和厚?他要是宽仁和厚还会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知道那语气之恶毒,态度之恶劣,简直人神共愤!”

“你可知,在本朝之初,陛下以山东百姓多游离于农牧之外,想派人将百姓迁徙到北方充实边塞?是太子上书劝阻,恳请陛下对百姓怀柔,对于民俗当逐步引导?彼时,陛下乐意闻之,但在平陈一役之后,陛下已觉不耐。你可记得,平陈之后,晋王一再请求陛下封禅,陛下总推说不妥,但最终还是允了的?太子却不似晋王这般懂得揣摩圣意,以至于……陛下对其越发不满。”

“若依兄长所说,太子也算得有些主见……奈何……”

敲门声适时响起,“大兄,是我。”门外之声刻意压低了,像是暗示着来人目的的不可昭人。

杨素与杨笑澜对望一眼,竟是杨约赶在宵禁之前来访,杨约来得突然,这场对话势必漫长。杨笑澜戴上面具,心念一动,依稀记起从前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这一幕。

杨笑澜的在场给了杨约一个很好的开场,对过年宫宴上太子对杨笑澜的痛斥表示了深切了慰问,之后话锋一转,谈到几日前他与寿州刺史总管宇文述有过一番交谈,宇文述既为太子在陛下面前说晋王坏话感到不齿,亦为太子如此不知轻重为杨笑澜感到不平。杨笑澜讪笑,到底她丢脸被骂一事传到了个什么程度,都过去半年了还那么深入人心。

杨素笑而不语。只听着杨约分析朝堂内外,从杨坚与独孤皇后对太子的日渐不满,到晋王的文治武功,他一脉的声势暗涌,还特别点出,当初杨坚找人替兰陵公主婚事看相时,还曾问过那人,谁人能得承大业,这看相之人恰是南朝来使,见杨坚即说他是真命天子之人。说明对于太子之位,杨坚一直心存犹豫。

论身份,杨笑澜总是幼弟,故而顺水推舟地躲在一旁观察着杨约对杨素的察言观色。曾听杨玄感说起,这杨约在少时顽皮,从树上坠落,性命无碍但那活儿却因此受损,没有少受别人的嘲笑。长大后性情沉静,狡诈多段,杨素向来对他信任,军事也常与他商量。而如今能在杨笑澜面前如此直言,杨约想是有了充足的准备。

于情,有太子杨勇对杨笑澜恶言在前,已是失德;于理,杨素是尚书右仆射深得杨坚信任,理当为了国家社稷做出更好的选择,晋王之策沿袭杨坚的脉络;于利,杨勇之女嫁于高颎的儿子高表仁,而杨勇对高颎的听从众所周知,若是杨勇即位,杨素能否还能像此刻这般受器重已是未知,可若是杨素能为杨广美言,即是杨广即位后的功臣,杨广必尊他重他敬他。杨约更点出,在几个兄弟姐妹之中,晋王妃与乐平公主关系最佳,晋王又一向对杨笑澜十分欣赏,曾几次三番在属下面前赞誉笑澜,相较于太子对柳述的信任,杨笑澜自该明白,何人才是当效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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