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282)

“逃便逃了,倒是叔父你,穷寇莫追,若不是冼家娘子,你……哪有命在。”杨玄感心情复杂,对杨笑澜没有及早告知他自己的身份觉得不忿,在她受伤的当口偏偏知晓了真相觉得尴尬,他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的叔父。可在她的坦然下,一颗不安的心,渐渐平了。

杨笑澜歪歪地靠在冼朝的怀中,强忍着因骑马颠簸牵连的腰上的痛,有声无力地答:“我只想着要追上他,其他的什么也都没想……”

“是,你就想着要追上那突厥人,全然将自己、将皇后公主师姐和我,统统抛在脑后。有勇无谋。”冼朝冷冷地说道。

杨玄感为杨笑澜不平道:“你一个女人,哪里会懂得一个战士的使命和荣誉。”

“我不懂,我只知,每一个战士身后都有父母妻儿在为他们担心着,日夜牵记。”

许是冼朝讲这话时将她对杨笑澜的不满与自己的感情表露无遗,杨玄感想起家中的母亲妻子,想起那些阵亡将士的家人,也觉动容,沉了声去,不再反驳。

杨笑澜一直默默地忍着,忍着,想提气说话,又觉得无力,强撑着听着两人说话。等到了营地,还是被杨玄感和冼朝两人连抱带扶搀进了营帐。

杨玄感问明了大夫要用些什么药,由冼朝代劳,外敷内服,忙活了一大轮,才听到冼朝道:“她信你,我也信你。”这话有些没头没脑,但他随即明白过来,闷哼了一声道:“她是我叔父!”他以为冼朝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有理没理地训他一顿,谁知,她只是冲他笑一笑,说:“谢谢。”那笑里有不曾识错人的宽慰,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真诚。他别了脸,带着几分别扭地说道:“不用,她是我叔父。”

杨玄感看看坐于榻边不管药味熏人,始终守着,替杨笑澜湿润嘴唇,深情凝视的冼朝,想到远在京城的乐平公主和陈子衿,想到很久以前杨笑澜同他说过的话,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终于,醒过又昏睡过去的杨笑澜动了,嘴里支支吾吾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冼朝倒是懂了,连嗔带笑地骂她,也不管她神智还未清醒能否听到她的话。杨玄感不解地问:“你能听明白叔父在讲什么?”

嗯,冼朝笑,“我自然懂。”桃子精,桃子精的,这个人不就是在叫她么!她眼睁睁看着达头偷袭,这个人受伤落马,躺倒在她怀中,虚弱,无力。在马上这人忍着伤痛,发着抖,她知道,她心疼,她也气恼。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也顾不上自己的不适与不便,只看着她。她会想,这人出征多次,家中的公主与该是如何度过这为她祈福担忧的日夜。在等待她思念她的日子里,从没有一刻,会像等她醒转这般漫长而焦虑。

“桃子精……”杨笑澜终醒转了过来。

“嗯,在。”冼朝免她辛苦,凑近了听她说话。

“渴……”杨笑澜道,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冼朝将她稍稍扶起,将一旁早就备下的温着的液体喂到她的嘴边。

杨笑澜闻着苦味才算是彻底醒了,努力睁大了眼睛,面前端着的竟是一碗黑乎乎的药,不可置信。

“不是渴了么。”

杨笑澜皱了脸,想表示不从,可冼朝的语气有调侃也有气,就是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她只得乖乖苦了脸,就着冼朝的手,将那药老老实实地喝完。

“腰间可痛?”

杨笑澜点点头,又摇摇头。

“下回还这般不要命?”

杨笑澜忙摇头,动作大了,扯着伤口,连骂了几声达头,道:“哪里敢不要命。可是,可是,你可有找到那个……”

“哪个?”

“我分明见着从达头身上掉下点什么。”

在一旁看着冼朝整治杨笑澜默默偷笑的杨玄感哈了一声,道:“叔父,原来你是看中了那达头身上的物件,才下狠手追的呀!”

冼朝白她一眼,从身上摸出一块大鹏鸟状的小铜牌递了过去,杨笑澜才接在手就咦了一声看向冼朝,冼朝点了点头。那日她先一步接住杨笑澜,又在她昏迷前的指示下,在草丛中捡到了这块铜牌,和笑澜的感觉一样,这铜牌握在手上十分轻巧,质地和花纹与先前陈子悦给的铜镜颇有几分相似。当时她满心只想着笑澜的安危,也没有空去仔细端详,眼下笑澜提起,倒也觉得玄妙。几个人都看不出这铜牌有何用处,只想着当是与那个铜镜有些关联,收好了也就是了。

不过,为了这铜牌一路追击达头到自己受伤,显然是无法说服冼朝的。她悉心照顾杨笑澜之余,也时不时寻些因头惩治她一番,杨笑澜知她辛苦,又知她憋屈,故而老老实实得听命受教,杨玄感见在眼里,难免嗤笑笑澜一番,可冼朝素来护短,自己怎么整治笑澜都可以却容不得别人笑她,杨玄感若是要笑,她也是没有好言语相待。过阵子杨家军拔营回京,为使冼朝路上有个照应,杨素同意让冼朝一同上路,对于冼朝就这么单人匹马求得通关文书只身来了,他觉得莽撞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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