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樱(40)

对着这样的莫妮卡,她更恨,可是一径的糟蹋过后反倒一点后劲都没有了。两人的位置变换,现在是她要做什么都随她,袭安只当没有看见,或者看见了也没有任何表示。

她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冷眼看着莫妮卡独自苦恼。她只等一月期满了就走人。

两人看完戏,日正西斜,暖风细细的吹上来,莫妮卡给她开了车门。袭安又使性子,就是不愿意进去,两个人在车外僵持了一会,莫妮卡退让般笑笑,“嘭”一声合上了车门。她牵着袭安的手往外国兵的包围圈外走,到了街口,招手去拦黄包车。马上有等级较高的军官上前阻止她,莫妮卡不在意的摇头,只拉着袭安坐了一辆车,朝大使馆去。外国兵列了队,不近不远的在后面跟着。

袭安不屑的把头往一边偏去。莫妮卡把她的脸重新转回来,有些无奈道:“我说要回国的,你要留在上海,这样做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你并不知道,已经有——”

“安全安全!”袭安冷笑:“也就是你的命格外金贵一些!在英国是女王陛下最疼的侄女,随便拔根头发都能压死人;在中国是总领事的女儿,看谁不顺就收拾谁!”

莫妮卡被她打断了话头,便也不想再去说,只去拨袭安的头发:“你什么时候能象那时候一样乖?”

袭安嗤一声:“乖?你要讲的是奴性吧!”

莫妮卡从眉心到鼻翼的线条坚挺而俊美,她听袭安这样讲,撅着嘴很轻的耸了下肩:“又开始乱说话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的。”

“我要是不知道,还不就是被你玩弄在股掌间——你就是要看我的丑态!”

莫妮卡叹口气,眼看着袭安越说越难听,又是生起气来的架势了,她明智的闭上了嘴巴。袭安是要好好吵一架的,但是莫妮卡眼下奉行的原则让两个人根本吵不起来,她的迁就都让她觉得自己罪孽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太可怕。

袭安往旁边挪了挪,哪怕是已经没有空间了。

夜里落了雨,早上起来的时候推开窗子,外面一阵泥土的涩气,却又意外的清新。袭安深深吸了几口,莫妮卡从床上抬起上半身,揉着眼睛呢喃了句什么。袭安又关上了窗户,吸着夜蓝锦缎面的拖鞋“踏踏踏”的下楼去吃早点,看也不看莫妮卡一眼。

莫妮卡在被子里钻来钻去的钻了一阵,闷在枕头上用力闻了闻。袭安的气味还在,甚至还有温度,她满足的把枕头拖进怀里,碧蓝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只一会,又黯下来,把枕头抱的更紧了些。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些事,也想通了另一些事,她只是希望袭安可以回心转意,哪怕颠覆了原来的性格。

她竟然是爱着她的。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外面打仗正打的厉害,上海却依然还是一个不夜城。莫妮卡带着袭安参加各种高档的舞会,她总是带着她的,不管到哪里去。袭安不可避免的遇到过几次季泽宇,他朝她眨眼睛,有时也邀她跳一曲,她不拒绝,甚或会主动贴近他。他现在倒要避嫌了,刻意拉远距离,眼神往莫妮卡的方向飘。袭安在心里冷笑,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表里不一、虚伪自私的变态。有一次他问她在外面住的怎么样,她笑,道:“季先生可别忘了,季公馆也不是我的家。”

“清瑞还等着你回去跟她作伴呢,掰着手指数你回去的日期。”

他这话本是应景的场面话,无可厚非的客气。袭安却心里一动,整晚都在笑,莫妮卡见她这样高兴,心里也开心,望过去的眼神要醉了一般。

【35】

袭安待在屋里腻了几天,春困的很,瞌睡打到自己也受不住,拿手捂着嘴呵欠一声,眉眼搭拉着,一阵的没精打采。

莫妮卡处理完事情回房,见她恹恹的样子,存心想讨她欢心,道:“一起出去吃晚饭吧?”她见袭安依然爱理不理,忙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袭安眉毛一耸,怀疑的觑了她一眼。

“换换口味,我们去吃海鲜?”莫妮卡在她身旁坐下:“就是在外滩公园东北角的海鲜坊,也可以看看夜景的。”

袭安原来是不上心的,听到“海鲜坊”倒是一怔。那个水上饭店,曾经提议和清瑞一道去的,她不愿,只好空着肚子去看的电影。这么想着,半推半就的上了车,莫妮卡果真没让一个人跟着。

海鲜坊停泊在苏州河与黄浦江的汇合处,入了夜,坊上灯火辉煌,一片一片的倒影在江面上,连成粼粼的摇曳波光,一会拉长了一会折短了,奇伟瑰丽,充斥着异样的风情。袭安以前听人说起过,这是个很受赞誉的场所,只是当下面上也只是淡淡,任莫妮卡拉着自己的手上了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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