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酒(54)

作者:行山坡 阅读记录

没人回答。

她笑了,她拎着酒瓶走出阳台,拖着步子走在只有自己的走廊上。

她不知道这些人明天是否还在,不敢抱有期待,其实是期待已经麻木。她不能说自己没思考过这些事的原因,也不能说她真的一点答案都想不到,很多时候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是,她早就想到了。

酒瓶放进去,药剂拿出来。

她放在手心里看,然后对着光,白光在玻璃管里被拉扯成各种形状,她转着看,俄文,全不认识。

她放下药了,撕开酒精棉片。衣服褪下一点露出肩头,酒精涂上去,凉丝丝的感觉一圈圈扩大,她安静地做着这些,然后丢了棉片,安静地看着自己。

那一小片皮肤的凉意退去的时候,她知道酒精就要干了。她重新拿起玻璃管来,小小的一支,打开保险盖之后握在手里。

扎下去,尽量快,尽量垂直……

陆望瞻的嘱咐在她脑海中回荡,还有歌声——吴侬软语的小调。

她咬着嘴里的软肉,陈若安说小时候怕打针就会咬着嘴唇。她不怕打针、不怕疼,可她已经尝到嘴里的血味。

她发觉自己早就挖出原因的时候,也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找到方法。这件事能做吗?或者说,她舍得吗?

她闭上眼,拿着药剂按过去。她不知道那一刻针尖离肩膀还有多远——但是玻璃管断在她手心里。

手心被扎得生疼,泪水比药水先滴下来。

是这样的,聊天记录一直往上滑,陈若安嘱咐她很多事,甚至告诉她别再喝劣质的白酒——

她唯独没说记得打针。

先这样吧,宋辞想,就先找回她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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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我自己也觉怅然若失,你们能懂宋辞吗?

你们看看她,或者去看看二十七章的开头吧。

第39章 帐饮无绪

想留在你身边,这种愿望有时候大于一切。

怅然若失的感觉,宋辞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一轮巡演的密度比她想的要小,需要出国的那些演出都因为某些原因搁置了,她甚至还利用这段时间去一个舞蹈节目做了几期导师。

导师中有个人叫樊明岚,作为中国现代舞的开拓者,她可以说是宋辞的大前辈。在某个环节中,樊明岚介绍了自己在岭南的舞蹈团队,每个评委都就这件事说了两句,宋辞是最后一个,她真诚道:“其实我早些年就已经去岭南大剧院看过了,有幸正好赶上……”

她分享了自己当时的震撼,说着说着已经不再是对着摄像机,而是很默契地和樊明岚对视。一种独属于舞蹈家的感动在她们两人之间碰撞,她们是懂得彼此的,聊起那些画面时,宋辞的眼中似有点点星光。

“我甚至还想过,要是有幸能去樊老师的团队跳一场,那这辈子都值了。”

樊明岚当即就想要说些什么,可她顿了半天,最后难为情地笑了:“我真的很感动,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主持人笑了笑,现场也有些零星的笑声。

舞蹈演员是没有人笑的,那些人坐在备战区或者正站在台上,他们看着评委席上这两个行业里天神一样的存在,共享着同一片感动。

现在发现了,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抱着从未忘却的初心——那是一切的源头。

迟迟没有人再说话,主持人赶快把场子接回来,一切又继续进行了。

那天大家似乎都很兴奋,录制结束已经接近十二点,樊明岚邀请宋辞坐了一辆车回酒店。

她是宋辞一直以来相当敬仰的前辈,所以虽然她并没有跟着节目组的安排住酒店,也并没有推脱这个邀请。

一路上她们又聊了很多,不仅宋辞无比欣赏樊明岚的作品,樊明岚竟然也三刷过《弦断声》。她对弦断的评价相当高,更是直言看到宋辞就觉得中国舞剧尚有希望。

两人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到了酒店也迟迟没有下车。

樊明岚突然提起一件事,她问宋辞未来有什么打算,不能在一线了之后想去做什么。

宋辞是从这个问题开始答不上来的。

“我……没想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线跳不成就退了吧。”

怅然若失——这种不知道何时找上来的感情,在这一刻似乎再也不能埋藏。

“哎,”樊明岚也叹了口气,“我们这一行啊,有时候真是左右不了自己。”

她也回忆起了当年,她那时也正值巅峰,一次腰伤让她彻底从舞台退下来。

“不过你好很多,”樊明岚关怀道,“我看你表演的时候就觉得,快二十年了还能保持这个状态,真是了不得——有过什么伤病吗?”

“嗯?”宋辞回过神来,“啊,脚踝的韧带不太好,其他倒没什么。”

“真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话到这里好像一下子变得乏味冗长。她们下车了,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在酒店大堂分开。

宋辞知道现在要打车离开,可她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只想一动不动地坐着。

人一定要失去了什么才会感到失落,她失去了什么呢?翻来覆去地想,视野里时不时有伴着行李箱轮子的皮鞋走过。这座城市的人似乎都太匆忙了,不分昼夜地赶路,在赶路的缝隙休憩。

啊,又想回来,她失去了什么呢?

需要救命的时候都会抓住救命稻草吗?她觉得至少自己是这样。

她没再回自己的酒店,所幸随身带了身份证,直接在这边办了入住。

房间里除了她本身之外再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她侧躺在床上,把陈若安的语音一条一条地听。陈若安似乎能说些工作内容了,她说首都这边原来也在进行同样的项目,现在遇到瓶颈,需要两边的人一起努力。

不过项目究竟是什么还是一字未提,宋辞常常搜陈若安,这人的履历已经有了七年的空白。

那些语音她其实已经很熟悉,就算前一天发的现在也已经熟悉,熟悉到逗她的话还没揭晓就提前笑出来。

思念把她填满的时候,好像也没失去过什么了。她发了条消息过去,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吧,她说。

陈若安的电话打过来,在第二天晚上。她说一天里唯一能笃定宋辞有时间的时候是凌晨,宋辞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然后说:“没有,最近不忙——你什么时候打过来都可以。”

陈若安似乎愣了愣。

“好。”

停了一会儿,陈若安好像能听到宋辞的呼吸声。她正坐在书桌前,她看着面前的窗户,自己的影和对面的楼重叠,开口道:“我好想你。”

她知道宋辞一定也想说这句话,停顿背后涌动的就是这些,她也一样,只不过害怕说出口了就忍不住落泪。

还好,说出口来反而释然。

“想我……”宋辞重复她的话,然后笑了,“这肯定。”

陈若安想到她的表情,当下真有种宋辞就在眼前的感觉。

“巡演结束了?”

“没,但密度不大,没你那么累。”

“我也不累……”看见镜子里自己憔悴的双眼,她到底还是心虚了点。

“切,”宋辞翻身侧躺着,耳机硌得耳朵疼,她又变回平躺,“我不干涉你的工作,但是——”

她知道陈若安工作起来是什么样子的,那是她的世界,一旦处于那种状态下就停不下来,可任何事都是有个限度的。

“你别三月份回来的时候变皮包骨了。”

“不——”说到这里,她们对彼此的担忧和思念都浮出水面,陈若安没什么征兆地红了眼眶,她掐着食指的关节说到,“不会,肯定还是过年时候的那个我。”

镜子里的自己笑起来:“我三月份肯定能回去。”

三月份,总是在重复的日期,她要尽可能给足宋辞这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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