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谨之…你是怎么了嘛？”裴酥元放下报告和合约问道，蔚谨之听到后明显有些不耐：“不是告诉你怀孕了吗？”

“不是，我是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裴酥元看出她情绪很不好，问的时候小心翼翼，然后安静的等着蔚谨之回答。

几秒过后，蔚谨之红着眼转身，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还倔强的问她：“签不签字？”

没得到回答的裴酥元眉头皱的更深，表情有些焦急，却又不敢再问蔚谨之，而是低下头看着那张孕检报告。

生长在孤儿院的裴酥元，身边只有精神分裂妈妈的裴酥元，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父母亲情，她是没办法拥有了。

而孩子…

裴酥元从前幻想过的，但也只是幻想当中，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有孩子这事却是排在最后位的，不是她不期待，而是在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之前她不敢去想。

养大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每一件事都要尽心尽力。

她想自己在足够有时间，精力，金钱的情况下，拥有一个孩子。

最重要的前提是，她还要有一个爱人。

蔚谨之她…

并不能算是自己的爱人，她们有过两次，但每一次都被冠上了互相帮助的名头。

但也就是这样的人，却和她，有了一个孩子。

裴酥元很犹豫。

犹豫的是她和蔚谨之，能不能照顾好这个孩子，孩子能够健康成长吗？

可如果因为这些，而去抹杀掉一个孩子的存在，似乎太残忍了。她做不到。

孕检报告被裴酥元捏出了褶皱，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来，拿起笔在合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蔚谨之背对着她，听到了沙沙的写字声，捂住了发红的双眼。

等到那张纸被裴酥元递到她的手上，她才把手放下来，而后转过身对裴酥元说：“就这样，明早九点…”

“你被打了。”

裴酥元沉着脸说话，蔚谨之听到后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撇过了脸。

刚刚捂住眼睛的时候，蔚谨之把口罩的位置弄偏了，左侧脸颊上的红痕裸露了一些，裴酥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蔚谨之要躲，她抬起手就把蔚谨之的口罩摘了下来。

左侧脸颊上微微肿起，掌印明显，下手很重。

“是谁打…”

“不是！”

还没等裴酥元问完，蔚谨之转过头尖声打断了她。

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裴酥元败下阵来，她低下了头，不敢再问。

蔚谨之不愿意说，她问多少遍都没有用，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问。

裴酥元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感，盯着蔚谨之的脸问：“疼不疼？我去给你拿冰袋…”裴酥元边说便往就厨房走，可刚走了两步，就被蔚谨之从背后抱住了。

蔚谨之的手臂很用力，紧到裴酥元快要不能呼吸，她下意识的就挣了一下，力气不大，然后又卸了力，任由蔚谨之抱着。

“不要再问我了。”

蔚谨之的声音满是疲惫。

裴酥元不再动作，任由她抱着，半响，蔚谨之状态好了一些，松开她，垂着眸说道：“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

前半句话神情冷漠又疏离，后半句话温和平缓。

像是在表达，她没事。

裴酥元知道蔚谨之是不想跟她说，她也不可能追着问。

只是蔚谨之的状态太差了，双眼通红，疲惫的很。

“你等一下。”裴酥元快步走到冰箱，从下面拿出冰袋又用毛巾包住，等她在回去的时候蔚谨之还站在客厅，一动没动过，只是把口罩又戴上了。

裴酥元走过去，抬手在她的耳边，轻轻哄着她：“我帮你敷一会儿可以吗？”

眼眶迅速变红，带着泪珠的睫毛连续眨了几下，生生把泪水憋了回去。

仍旧是一言不发，不过这样子也不想拒绝。

因为她周身的气质变了，释放出一种很淡的脆弱感。

两人相处的时间细数起来，其实并不多，但裴酥元能感觉的出来，蔚谨之同样也是不太愿意表达自己的人。

虽然话比她多的多，但大多数都是些没营养的话，完全不像现在。

那脆弱孤寂是从内散发出来的，她并不想让自己看见，但却掩盖不住。

包裹着冰袋的毛巾触碰到脸上的时候，蔚谨之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裴酥元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前拉，然后又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许是有些舒服，蔚谨之没挣扎，乖巧的坐在她的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蔚谨之连动都没动过，木讷的很，完全没有情绪。

脸敷的差不多了，裴酥元收回手问蔚谨之：“吃饭了吗？没吃的话…”

“不用。”蔚谨之眼神还是盯着前方，没看她。

一再的被拒绝，让裴酥元突然生出一股气来，太过私人的问题，蔚谨之不想说，没问题。

饿了肚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也要拒绝？

火气来的突然，裴酥元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直接就爆发了出来，难得的强硬语气对蔚谨之说：“我饿了，你肯定也没吃，坐着等我！”

说完也不看蔚谨之，站起身就走向了厨房，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声响。

蔚谨之连着眨了几下眼，反应过来，刚才裴酥元…好像在凶她了？

可她非但不觉得凶，反而还觉得有股暖流从心底蔓延开来。

从宋家出来的时候她浑身都冷，那带着冰袋的毛巾，其实她是没有知觉的，心早就凉透了。

被宋妮娜打了一巴掌，蔚谨之没吵没闹，只是看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宋崎靓，又越过她看向蔚清。

宋崎靓帮她跟宋妮娜吵，宋昊远厉声呵斥他，宋妮娜更是气的要连宋崎靓一起打。

三个姓宋的闹成一团。

而她的妈妈蔚清，连看都不敢她一眼。

蔚谨之突然觉得没劲，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又吵又闹。

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宋家，一个人在街上走了许久许久，负面情绪席卷了，浓重的自我厌弃让她泪水四溢。

可在见到裴酥元的时候，这感觉渐渐变淡，直到这一刻彻底的消失不见。

决定拿着孕检报告来找裴酥元的时候，是冲动。

条约更是她情绪不稳定时候的发泄。

对自己发泄，对宋妮娜的舍弃和控制的发泄，可现在她觉得她好像做错了，也做对了。

裴酥元很好，好到让她后悔自己冲动的决定，用孩子，婚姻把裴酥元跟自己绑在一起。

可她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的冲动，能够感受到她多年期望的温暖。

……

裴酥元许久没有回来，家里能吃的只有面条和鸡蛋，蔚谨之状态又不太好，裴酥元不敢下楼去买东西，只能简单的煮一下。

裴酥元更喜欢水煮的鸡蛋，但她不清楚蔚谨之会不会喜欢煎的，想问，但又怕蔚谨之不想回答她，就按照自己的口味把鸡蛋煮了。

面条做的很清淡，出锅之后裴酥元只淋了些香油就端到了蔚谨之的面前。

“家里只有这些，凑合吃一点吧。”她把碗推到蔚谨之的面前，任何才拿着自己的那碗面吃。

她是真饿了，中午吃饭之后忙了一下午，什么东西都没吃，一碗面条很快就少了一半，而蔚谨之还是没动。

想过可能是面条太简单了，蔚谨之不喜欢，也可能是她真的不饿，但很明显应该都不是。

蔚谨之还是心情不好。

这会儿的裴酥元完全忘记了蔚谨之怀孕的事，也忘了要求她签下不平等条约的蔚谨之，只想着让她吃饭。

吃了一半的面，裴酥元的肚子没那么空了，于是放下碗，把蔚谨之的面条拿起来，夹煮鸡蛋放到她的嘴边。

也不说话，就这么端着。

许久，蔚谨之转过了头，眼神纯净，又带着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