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23)

作者:于欢 阅读记录

她身上还有适才被人追杀时留下来的伤,每一步都在撕扯着伤口,引发剧痛。

“你…”皇帝喘着气,双眼死死盯着向自己脚下靠拢的李忱。

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李忱的每一步,都让人尤为的心疼,包括苏荷也为她揪着心,放在以往,她一定会冲上前去搀扶,但是今日苏荷忍住了。

张贵妃就站在皇帝身侧,她清楚的看到了李忱的每一个眼神,就像一个在深渊中苦苦挣扎垂死之人,眼中早已经黯淡无光。

李忱想要通过这样的方法告诉皇帝,那件案子,对于李忱而言意味着什么,她爬到父亲跟前,泪流满面的抬起头,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只想要,我的母亲。”

披头散发的皇帝颤抖着后退了两步,破烂的黄袍坠到了地上,上面是满是污渍与数不清的血迹。

自幼失去生母,寄人篱下,少年时期,终日都在惶恐之中度过,这样的人生,皇帝也曾经历过,一眨眼便是五十年,五十年后,这样的场景却在太平盛世中重现,年少时的抱负,他早已忘却,只剩下残留在梦境中的恐惧与仇恨。

李忱拽住皇帝的衣袍,双眼已涨红,哽咽着说道:“把我的母亲还给我,父亲。”

皇帝被李忱的眼神所吓,甚至不敢直面那张面孔,是心虚也是愧疚。

就是这样一幕,让刚刚还在长安城大街小巷中浴血奋战的大唐勇士纷纷落泪。

也是在这一刻,皇帝在所有人眼中已再无那个盛世明君的形象,为君不仁,为父不慈,君父二字,放在皇帝身上已是侮辱。

眼见无法阻止,也无法收场,恐慌的皇帝开始朝众人狂吼,“都给朕滚,滚出去。”

皇帝咆哮过后,大殿内变得十分安静,众人看了一眼李忱,纷纷退下,就连搀扶皇帝的冯力也被撵走。

张贵妃从殿内走出,从苏荷身旁走过时,她叹了一口气,“走吧,她不会有事的。”

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皇帝一把瘫坐在地上,他看着李忱,看着自己的女儿,满眼怒火,“你难道,也想造反不成?”

李忱看着父亲,“造反?”苦苦颤笑,“难道陛下眼里,永远都只有权力吗。”

“你又知道什么呢。”皇帝反驳道,“你能有今天,全都是朕的苦心安排。”

“苦心安排?”李忱忽然大笑,她憎恨的看着皇帝,“因为你的自私,你无法忍受也无法接受自己最疼爱,最满意,苦心栽培多年的继承人夭折,所以才向世人谎称,溺亡的是我。”

“可您爱的,并不是我的兄长,而是一个文武双全,聪明伶俐,又肯听您的话的储君人选。”

“您为何要易储,那是因为东宫羽翼丰满,满朝文武皆向东宫,您害怕出现前朝一样的祸乱,害怕东宫夺权,所以您纵容了这件事的发生。”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孩子,“说够了没有?”

皇帝的态度依旧冷漠,冷漠到彻底击溃抱有一丝幻想的李忱,“哈…哈…哈哈哈…”李忱抬起脑袋大笑了起来,她怒目圆睁的看着皇帝,“天子怎么会有错呢,错的,是天真的我们。”

“来人。”恢复平静与理智的皇帝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向殿外沉声唤道。

作者有话说:

李忱并不确定上元夜会不会有人谋反,只是用已知的情报推测出的最坏打算,也是苏荷一句话惊醒了她,既然起了疑虑就放手去做,所以她冒着风险让京兆府附近的州郡提前做好准备(为什么恰好是在上元节这天,因为唐朝的宵禁制度,只有上元节是没有夜禁的,所以这几天的长安城危险系数会增加)

杀皇帝(杀皇帝比较难)与诛杀李张从而嫁祸太子,直接杀太子,那么嫌疑会很大,最好的是全都杀了(造反的兵力有限,不能一举成功,所以嫁祸比较保险)

刘邵与太子李怏的话前部分是重合了,说明李怏没有说谎。

周王为什么会觉得李忱不会找张贵妃,是因为他不知道李是女的,作为张贵妃的旧情人,张贵妃现在时皇帝的人了,都应该避而远之,这一点,吴王这个前夫就差不多连存在感都没有了。

如果李忱去找了张贵妃(按正常逻辑,李忱是男的,皇帝肯定发飙)所以大家还记得上次那个被赐死的妃嫔吗,十七皇子的生母,她撞见了,打了小报告,然后死了。(知情人眼里会觉得皇帝对李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而不知情人的眼里,如周王,就会觉得是那个妃嫔触了皇帝的逆鳞(如果不是诬陷,李忱应该会受到惩处,虽然是崔贵妃的儿子,但是绿帽子这种东西,皇帝能忍?)

许贺子是吴王的人,许贺子和那些武将之间其实还有个中间人,李十二娘(她们年岁差不多的,都是风尘出身,所以相识。)

第89章 长恨歌(四十三)

跃龙殿外, 各军将士正在清扫宫殿,将尸体搬运出去,寻找还存活的受伤人员送去救治。

今夜长安城中死伤无数, 许多民宅与酒楼以及公廨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焚毁, 兴庆宫外哭声一片。

一众军官与宦官焦急的等候在跃龙殿外,此时皇帝与雍王正在单独谈话。

“司言, 你可是又救了我一次。”高仙之拍着右金吾卫大将军李司言的肩膀。

“将军说哪里的话,司言今日有此, 全靠将军提携。”李司言拱手感激道。

“与大食在恒罗斯一战,若没有你,恐怕我已经殒命, 没有想到战事刚停不久, 长安又出了此等大乱。”高仙之叹道。

经此一夜,李司言已看清长安局势, 遂将高仙之拉往一处,环顾四周无人后,小声说道:“我与将军一同入朝受封, 这京中禁军与卫士过惯了太平, 皆散漫不堪, 且圣人昏聩,听信馋臣与宦官, 大小战争皆派宦官为监军, 将军与我皆不是那等为权贵折腰之人,在今上一朝, 恐要吃亏。”

“今夜一过, 圣人应该会有所警醒。”高仙之说道。

“将军。”李司言拽着高仙之的手臂, “今夜叛军打着拥立太子的旗号起事, 虽此事并非太子所为,然圣人疑心已起。”李司言又道,“而今天下,能挽救如此局势的,唯有东宫。”

“你是想让我,力保太子?”高仙之道。

李司言点头,他朝远处站在跃龙殿外的长平王看了一眼,“适才我带人在长安城中与叛军厮杀,恰好看见长平王,收拢了一支逃散的卫士并劝降叛军,长平王聪慧有谋略,杀伐果断,有明主之相。”

“天子还在,莫要说这等话。”高仙之道。

“天子虽在,却再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天子。”李司言道,“将军难道没有看到天子适才的疑心吗。”

高仙之再度长叹,他握紧腰间的横刀,“天子于我有恩。”

“我知圣人对将军有恩,然圣人已年过甲子,难免会失去判断,听信谗言,将帅又最是容易遭受猜忌,司言是想提醒将军。”李司言说道。

苏荷站在殿外,但目光却一直停在殿内,逃了一夜的张贵妃,只觉得身心疲惫,她靠在圆柱上,看着脸色不太对劲的苏荷,“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苏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殿内,张贵妃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能与她并肩而行。”

苏荷侧过头,她从张贵妃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对死亡的恐惧,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经过一夜苦斗与奔袭,苏荷的体温越来越高,额头上已渗出了汗水,与血渍交融在了一起。

“大唐的女子,你我皆是苦命之人。”苏荷说道。

张贵妃却摇头,“你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你的才华,包括今夜,忱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苏荷再次侧头,与张贵妃对视了一眼,超越身体正常承受的温度,让她的眼前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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