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101)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阅读记录

墙面的那种间青间白色,让晚芸想到荒草萋萋的坟堆。墙面上黑色的,奇形怪状的斑驳,八成就是一些昆虫被鞋底拍死在墙上的遗骸。有尸体,有荒苔,往好处想,这不是坟堆,这是一面扁平,缩小的乱葬岗。晚芸忍不住嘲笑了一番。我会比它们好些,我应当死有定所。我的胳膊和腿都在。晚芸躺在床上,目光在墙壁上胡乱地转,她看向顶端:苔藓如一个饱满的半桃黏在上面。老者言,头白可种桃,如今是头黑可种绿桃。都是吉兆。但她的眼只晶亮了一小会儿,就在水池里游泳了。

晚芸决定起身,脚意外地没有很麻,想必是罗浮替她按摩过。墙面的青苔薄薄短短一层,铁定是由罗浮用刀片齐齐整整地刮过。她是对的,没人喜欢在家里的墙壁上留下青苔这种东西,它大张旗鼓地昭示过度潮湿,肮脏,没有光照,还有主人的怠惰。以前家里的外墙角或内墙根处但凡出了点绿色的碎沫,娘就会气得跺脚,爹则事不关己,慢慢悠悠地凑头去看,然后扭头对晚芸说啥事也没有。在爹说啥事也没有的时候,娘已经拿着小铲过来了,顺道无情地将爹往旁一推,怒气冲冲道,别影响我做活。然后一块一块的苔藓皮将随着厨余一起混进猪的饲料里。

苔这东西,在晚芸的记忆里,没有那么丑陋。她爬上过废弃的小楼。只有她一人。因连楼梯都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状,一踩上骨头嘎嘣脆得响,她还不得不搬来架梯子。现在她爬进罗府的手艺,都是当年的童子功。小楼里的灰尘铺天盖地,风一吹,形成各种旋儿在空中。楼面暗沉,屋顶已腐朽完毕,碎裂的瓦落在二楼上。二楼地板的缝隙极大。晚芸也怕摔下去,于是只能跪在上面双手轻轻撑住地。残瓦上是弧状的青苔,很像无数人染了色的睫毛。晚芸心情好时,会觉得这一层,那一层,遍布整个二楼的青苔都是弯月褪下的陈皮。月亮是黄色的,但是什么东西在变得无用后不会变质呢。她当年觉得很美。悬空感,墨绿感,荒凉感。一切的一切。

晚芸缓缓地走过去,她脚底像踩了棉花,她察觉到今日外头阴气沉沉,阴得仿佛是掉金漆的佛像脸。佛像都是草梗和灰泥堆的,不会有人不知道吧?她的手触上墙壁。墙顶上落下一滴混浊的水,水珠划过被刀收割过的苔藓,一路放大着灰绿,一直留到她的指缝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苔,似乎非要看出什么神秘不可。“要下雨了,而屋顶还是漏的。”晚芸最后一无所成地仰头看着那个硕大的缺口,“不过,这样也好,该来的总会来。”

那时罗浮正在厨房里生火熬粥,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生起火来,搞不清水量多少,只能伺好时机,一点一点加进去。她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但搅动一番滚烫的瓮,没有发现褐黄色的米粒,“奇怪了。”罗浮喃喃低语,“哪里出错了。”

“你的鞋面溅上火星了嗷。”晚芸从罗浮肩膀那探头下去看,笑嘻嘻的。

“啊!”罗浮叫了一声,立马跺脚。火星在小风中旋即熄灭,只在鞋子布面的青莲绣花上留下几点焦黑,像几只小蚂蚁。

“你什么时候醒的?”罗浮脸激动得通红。

“刚刚。”晚芸吸吸鼻子,“我怎么还闻到一股药味。”说罢,转角朝厨房那头看。

罗浮又手忙脚乱地跑在她前头,“差点忘了!药还在炉上呢。”

晚芸看着罗浮手忙脚乱,甚至直接抓起手抓柄,吓了一跳,吼道,“烫啊。”

罗浮果然被烫得一激灵,摸住自己的耳垂。

晚芸顺手逮了个湿抹布,将药壶从火炉上拎起来。

“我的脑子真是养鱼来着。”罗浮懊恼地拍拍头,扭头又冲晚芸笑,“我晃晃脑袋,都是鱼拍两岸的声音。”

在过滤药渣时,晚芸随意问了一嘴,“怎么还有参须,我得了什么病,要这么好的药?”

罗浮身形一顿,显然讳莫如深,“身子虚,总得吃点好的补药。”她看着药汤从壶嘴流出。

“可我总觉得这些都像是在吊命时,才喝的药。”晚芸嘴快。

“别乱说。”罗浮起身,将药渣往门外倒。

晚芸看着罗浮的背影,认为她可能哭了。

她们打算在窟窿下搁一个木盆积雨。

二人站在窟窿下反复打量,也环视了几圈周边,没有任何储水的容器。

“那我们得时时刻刻盯着了,不然盆满了,我们也不知道,届时就要遭殃了。”

“我来盯着吧。”罗浮自高奋勇,“我睡眠浅,容易醒,又不容易睡着。听说是很大的雨,粗雨打在硬瓦上,我八成本来就睡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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