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95)

作者:小学池塘边生长的moss 阅读记录

澡堂是一间屋子用挡板隔成两间。老板娘说,你们都是姑娘,在一处洗吧,位置紧张,洗澡冲洗不会额外收银的。罗浮果断拒绝,不带一丝犹豫。老板娘笑话她,“都是姑娘家,害羞啥。”晚芸也觉得尚可。罗浮却坚持不肯。晚芸只能冲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们还是分开洗吧,我保证动作快点,不耽误您生意。”

木桶经年久。估计跟老板娘是同年诞生。晚芸借着外头的微光,见到水面上飘着,淡淡一层不知是体垢,还是草灰的脏东西。晚芸吹了吹,然后用木勺舀去。她意识到自己变了,以前作为乡下丫头赵晚芸时,可是能在泥潭里打滚都不含糊的。日子鬼斧神刀。说的一点不差。

“水是刚烧好的,掺了冷水,温度正好。别觉得脏,我不让汉子在这儿洗澡的。他们啊,连冬天都是跳河里冲一冲。你们外地人吧,不晓得我们这里人穷酸的要命。”老板娘看出她的迟疑,“待会要是凉了,你喊我一声,我给你添热水。一文钱一壶热的。”隔壁适时响起一阵水声。“你看你妹妹,都开始冲洗了。”这个妹妹指的是罗浮。晚芸告诉老板娘,罗浮叫做赵小年。自己叫做赵小芸。

晚芸被热水包裹住后,心头像转了一盏走马灯。不想再去计较洗澡水里是不是泡了上个人的脚皮,还是上上个人的腋毛,总之多思无用,糊涂就很得意。澡间潮湿封闭,热气散不出去,在小小的天地里盘桓打圈儿。晚芸觉得这样潮湿的地方,肯定有蝙蝠在繁衍。所以她时不时抬头看,担心它们撒尿撒在她身上。蝙蝠和蜘蛛一样,在晚芸看来,都是种毒物。她从前被蜘蛛撒的尿害过。那段时间,大姨不得不天天拿纱布包热饭,滚在她脖子的溃烂处。“大姨一面咒骂她有病,一面忍笑道,“你年纪没到,别去学人家大姑娘什么喜蛛应巧。学个屁啊!你这丫头!看上什么人了!”

晚芸在遇见罗浮的那年七夕,确实往盒子里装了一只蜘蛛,期待它能结出又大又圆的网。但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她突然有点头晕脑胀,不知隔壁的罗浮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她敲了三下木板。罗浮轻轻地“嗯”了一声。晚芸将脖子浸泡入水中,忽然更大声地喊了她的名字,“罗浮。”“我在呢。”晚芸吸了口气,而后非问出口不可,“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出来,毕竟你是有爹有娘的人,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可以随便丢在乱葬岗里。”罗浮良久没答。就在晚芸感到心灰意冷之际,木板突然松动了一下,那是两块木板交接的地方,豁出一个小小的口子。罗浮默默地将手从小洞口伸过来。罗浮的手臂淋着薄薄一层水珠,像刨好皮的荸荠一样白净,像竹一样笔直纤细。于是晚芸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

两只年轻姑娘的手在隔开的木板件连成一道白光。

罗浮,你真不是个好姑娘,总是让人难过又欣喜。晚芸泡得心跳加速。但还是希望你能如愿以偿。我早有归属的命运,会铺就成你过河的桥梁。

她二人勉强在此间客栈内驻足了两日,在第三日确定好租房后,便向老板娘告了辞。房子租在河边上,房子外是排排光滑的鹅卵和浅浅的水滩。她们跟水有了不解之缘。“简直是撞了邪一样。”晚芸蹙着眉头,她对这个屋子不甚满意,“我们老了,会不会有风湿病啊。”“这可能就是从何来,从何往吧,我们坐水路来,现在就住在水路边。”罗浮倒是很欢快。旧的租客不知是哪里人,一再坚持他们家乡的旧俗,执意到夜里才将早已装点好的行囊拖走,说这样才不晦气。等罗浮和晚芸可以进屋洒扫,铺床叠被时,已经是亥牌时刻了。“你知道为什么叫亥时吗?”晚芸收起火折子,灯盏已经亮上,“因为这个时辰,猪都在睡觉了。”罗浮跪在床上掖床席,觉得晚芸太逗了,几乎笑的扑在床上。

第二日大早,就在晚芸去小厨里烧水时,外头的河出了大事,一个捞蚌的年轻男子溺亡在了水里。而后一连好几日,都有许多人去河岸边烧纸钱,没有哀嚎声,只有静立的身影和冒着火星乱飞的纸铜钱。远处是水天一线,浓烈的彩霞倒影在水面。晚芸和罗浮也象征性地烧了些香烛纸马。她们都不知道死的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听说,年轻,年纪轻轻,还未弱冠,还未婚娶。

所以罗浮说这河流危险,是一点错也没有。

“如果我死在河里,一定要捞我上来。我不想泡成发面馒头那样丑陋,更不想有鱼在我身上产下红色的鱼卵。我就只想被烧成一把灰。”罗浮忧心忡忡,“要是可以的话,我情愿就像露水一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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