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89)

莫夕原是个要强的女人,从小到大几乎没落过一滴泪,这么汹涌地哭了起来,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俞轻明都慌了,手足无措地要帮她擦眼泪,却被莫夕原反手打开。

啪的一声脆响,俞轻明站在莫夕原身旁不敢动弹,他比莫夕原高大,挺拔,他是俞家的一片天,却在莫夕原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莫夕原自己也不去管眼泪,任它肆无忌惮地流,流干了,才拿手帕擦干净脸,抬头看着俞轻明,“小寒小时候不讲理的很,那时你喜欢高达,可俞伯伯不让你玩,说玩物丧志,你晚上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悄悄地拼,好几个月才拼起来一个,被小寒看见了拿去,不到一个下午就摔了个稀烂,她拿着碎片在你面前哭,你抱着她安慰,等她高高兴兴走了,你看着那堆碎片愣了两个小时的神。”

“俞轻明,是不是在你眼里,爱情也不过是个玩具,只要小寒看上了,你就可以拱手让给她?”

俞轻明手心被指甲掐出血来,沉沉地道:“我答应过母亲,要照顾好小寒。”

“所以你为了她不难过,把我‘让’给她,是不是?”莫夕原重重地、讽刺地咬出那个让字,“俞轻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特有奉献精神,为了家人能牺牲一切?”

“俞轻明,你这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莫夕原抓住俞轻明打得整齐的领带,最后一次吻了俞轻明。

与其说吻,不如说是撕咬,俞轻明像个木头一样任她咬,分开时两人都一嘴鲜血淋漓,俞轻明嘴角是自己的,莫夕原嘴角是俞轻明的。

“算我这么多年瞎了眼,你就为了你的承诺奉献一辈子吧!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莫夕原冷笑,报复似的对着门口扬起头,“小寒,你也来看看,看看你这个伟大的哥哥对你有多好!”

俞轻明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转头,门外是同样震惊的一双眼睛。

俞轻寒和俞轻明长得最像的就是一双眼睛,这也是俞轻寒最得意的部分。

俞轻明是俞轻寒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他果敢,强大,把欺负自己,嘲笑自己没娘的旁系家小孩揍得满地打滚,被父亲罚跪,自己在他旁边哭,他反而安慰自己,那时候俞轻寒站着还不及俞轻明跪着高。

后来俞轻明长大,和俞轻寒亲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俞轻明十七岁时已有一家之主的风范,父亲放手把俞家交给他打理,他从此喜怒不形于色,生气时眼睛会微眯起来,让人遍体生寒。

俞轻寒觉得这样的哥哥真酷,于是也学起他,有事没事爱微微眯起眼睛,她觉得自己这样就有点像她大哥了。

这个自己一直尊敬的大哥,今天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最爱的人亲吻在一起,俞轻寒看着他们,脑子一片空白,她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门边,看着莫夕原嘴角带着血向自己走近,又撞开自己,走得越来越远。

“小寒……”

俞轻明话音未落,俞轻寒就一拳揍了上去。

莫夕原想打又不忍心下手的那一下,终于由俞轻寒补上了。

第44章 真香

俞轻寒从前跟着俞轻明学了几手防身的功夫,对付普通人够用了, 可在俞轻明面前不过是花架子。她几乎十成力的一拳, 俞轻明不过晃了晃身子,脸被打偏过去, 倒是她自己,疼得背起拳头直咬牙, 手背迅速肿起, 通红一片, 她不愿这时候在俞轻明面前露怯,只好摔门而去。偌大的顶层办公室只剩俞轻明一人。

俞轻明这时才扶着桌角,缓慢地坐在椅子上。

这把椅子原来属于他的父亲。

那年他母亲刚去世,他父亲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妹妹, 第一次把他带到这儿来,第一次让他坐在这张宽阔陈旧的椅子上。旧式的椅子并不舒服, 扶手早已磨的掉漆, 俞轻明战战兢兢坐着, 好像坐在一块烙铁上。他抬头,只见他的父亲抱着年幼的妹妹坐在他的对面,两双眼睛看着他, 一双深沉一双天真,看得俞轻明背上冷汗涔涔。

“坐上这把椅子, 感觉怎么样?”父亲问。

年幼的俞轻明老老实实答道:“不舒服。”

“就是这么一把不舒服的旧椅子,咱们身后,起码千百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 轻明,你知道为什么么?”

“权力。”

“对,权力。”父亲点头,把襁褓交到了俞轻明手上,“轻明,我总会老的,以后这把椅子,还有你妹妹,终究要交到你的手上。”

俞轻明抱着俞轻寒,手上千斤重。

他听见父亲说,“轻明,你要保护好你妹妹。”

就好像那日病床边,母亲说:“轻明,你要照顾好你妹妹。”

而今,俞轻明坐在这张仍旧不舒服的椅子上,孤身一人,身边好像谁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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