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77)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吃不完打包走,慢慢吃!”
“那我先结个账吧,不然要被别人误会吃霸王餐……”
“我不说了给你免单的嘛,你姨还能出尔反尔不成?去去,陪你朋友喝糖水去。”
她把何夕推离收银台,神态与举止都与过年时阻止你收红包的妈妈如出一辙。
长辈之命不可违。何夕无奈地想起一些她痛失的压岁钱。
她们选了张店外的桌子,为得是蹭这巷子里的穿堂风。
老楼之间挨得紧,采光条件差,道路大多背阴,成了隐秘之地。碎石板,长青苔,铺了窄巷的从头到尾,蕴含着一股年岁荏苒的气味。
对门大爷躺在安乐椅上,摇着蒲扇扇风,卧听老爷收音机“咿咿呀呀”地唱戏。
何夕望见墙头的一丛爬山虎,有感而发:“有点像剡里。”
时雨舀起一勺绿豆沙喂给她尝:“你是说穗州?”
“……不是,我说的是当下这个环境。”何夕瞥了眼送到嘴边的勺子,斟酌一刻选择保全自尊,“各人管各人的,又不是没有手。”
“好吧。”时雨耸了下肩,自己喝了那口绿豆汤,“何夕,我问你,你更喜欢穗州还是剡里?”
“剡里。”毋庸置疑,何夕选了老家。
“穗州不好吗?一线大都市。”
“穗州很好,交通、商业都比我们那里高出几万倍。”何夕低眼看着被她搅拌得一塌糊涂的糖水,说,“但它容不下我,它不是我的城。”
时雨一手抵着下颚,道:“展开说说呗。”
何夕稍想片刻,诉说出她的肺腑之言。
“穗州太大了,繁华得令我惶恐不安,我花上一生也未必能了解它的表象。这里没有一片梧桐叶,是属于我的。”
说回剡里时,她的言语变得明快许多。
“可剡里不同。它记得我,熟知我,我可以在夜深人静时擅自将它据为己有而不受谴责,我可以对月亮发一个无用的声明,宣告它是我的城市。”
何夕目光坚决,强调道:“剡里是我的城市,我终究要回到那儿,陪它老去。”
说完了一段小作文,她才意识到自己言之过多,特像个中二病。
何夕:“你……会觉得我有病吗?”
“不会啊,这很正常。”时雨一不惊讶二不取笑,认认真真地说,“我倒是也想找个归宿,可惜没机会咯。”
她笑了笑,神态风轻云静。
“喂何夕,你借走的《查令十字街84号》看完了没啊,这都一个月了。”时雨适时转开了话题,“难道你是借去压泡面盖了?”
何夕对她的猜忌略有不满,泄气似的用叉子戳穿了一块木瓜:“乱讲,我就不能多重温几次吗?又不是看得慢……”
“好好好,反正我也不是催,就随口问问。”时雨含着笑哄,“谁让我对你百分百信任呢。”
“信任又不能当饭吃。”
“嘿嘿,有总比没有好。”
互相耍了会儿贫嘴,何夕脑海里忽地“咯噔”了一下,蹦出个搁置已久的事。
这么难以启齿的话,她可得谨慎地组织下语言,免得到时候脸被打得太疼。
时雨捉到何夕那心虚的异样,问:“何夕,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啊?”
“……我和你说个事,但你要答应我别笑。”何夕一本正经地跟她卖关子,表情不太自然。
“OK,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一般……”
“……我看了你的小说。”
“……”
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她才起了个头,对面就已经破功了,笑得两眼都快挤到一起去。
何夕拉着脸“啧”了声,踢了脚时雨的凳子让她收着点:“别笑了,我问正事。”
时雨揉揉肚子,眼角挂着笑泪:“什么正事?”
“你一个多月不更新,弃坑了吗?这不道德。”
“噢……原来你关注了一个多月。”
“……这不是重点,请你正面回答。”
“其实呢,我也没有写不下去,只是在纠结这本书的结局。”时雨从何夕碗里舀了勺银耳,聊回正轨,“你有什么高见吗,大读者?”
这踢皮球的功夫是和她老师学的吗?一个德性。
何夕虽腹诽着,仍然说了说她的拙见:“要我肯定更愿意看大团圆结局呗,谁不喜欢呢?”
“但是按你的剧情走向,最终强行he的话……”她紧接着来了个转折,“绝对是个败笔。”
时雨附会地点头道:“所以你的建议是?”
“你自己定。”何夕以牙还牙踢出一记任意球射门。
时雨:“行吧,那我继续拖着。”
何夕:“……拖更还理直气壮,无语。”
一顿下午茶,从天亮喝到天黑,伴随巷陌中点起的星零灯火圆满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