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林珂,就能有灵感吗?
太恶了。
自己之前也恶,把她往死里打。
段嘉央抿抿唇,愧疚了,却不想道歉。
林珂穿着蓝色校服外套,里面是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松松散散的用一根黑皮筋扎着,额角两边蓬松的留着两缕,望着她时纯净又低郁。像红苹果,一半美丽诱人一半腐烂恶臭。
年少的段嘉央不敢多看她,把药瓶子一股脑塞进袋子里。
再多看,总觉得这个烦人精会打破她对所有美好校园的幻影。
林珂坐在石凳子上,不觉落了几片枫叶,秋天到了叶子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坠落。
林珂目不斜视的看段嘉央,段嘉央浸在这枫叶红里,是难以抹去的色彩。
“那你妈呢?”
“我妈也需要钱呀。”
“没钱打官司吗?国外家暴成本这么高?”
“不是,是他男朋友打我灵感充沛,能画很多画,之后能开画展卖画,她也能有钱了。”
段嘉央手一抖,抬头看她,不明所以,“你妈怎么这样!你不痛吗!她对你根本就不好。”
“可以忍忍。”林珂说。
“那你痛吗?”
“痛你就要说,要骂,要反抗,你这样也太包子了,你要明白……反正这样是不对的!”
林珂看她很久,嗯了一声。
段嘉央是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她没见过生活底层最黑暗的地方,人没有钱就要住在散发恶臭的地下室,下雨时屋里潮湿闷的氧气不足,下水道里比拳头还大的老鼠在地上跑来跑去,人也不用一日三餐,运气好有一块钱能吃冷水泡过期方便面,别说上学念书了,抛头露面被债主发现也是要挨打的。
有时挨打还没有钱花。
但,如果挨打了,能念书能吃饱穿暖,似乎……公式换算,她也算赚。
“后来呢,那个人怎么样了?”段嘉央问。
“他画了很多画,钱一到账,我妈报警把他抓了,带着钱和我走了。他现在去坐牢了,十年内出不来,就算出来了也六十多岁,我妈说不怕他。”
段嘉央又看她的腿,她很爱美,受不了,她咬咬牙,“还是很亏。”
“嗯?”
林珂心中的等价天平倾斜了。
*
那天她们是夜不归宿,上课家里来人问,见她们上学没多说什么,晚上她们回去,脸上互殴的痕迹消去了,两个人的手臂和腿还有淤青,在大人面前都装作没事。
段嘉央没挨批评,她爸忙懒得管,林珂妈很闲坐在沙发上黑着脸,杀鸡儆猴一般呵斥林珂,林珂快十八岁还被让她妈打手心,把她手心打的红彤彤,段嘉央到楼上,往楼下瞥,说:“死女人虐待!家暴!”
林婉被她气肝痛,捂着自己的肚子看林珂,似乎从林珂眼睛看到了一丝笑,林婉拿着戒尺狠狠打着林珂的手腕和掌心,痛得她抿紧了嘴唇,低垂着自己的眼眸,打痛了也没求饶一声。
林婉惩罚她不准吃饭,不给她餐费,还要没收她的手机,只差没让林珂跪在地上忏悔。
好在她怀着孕说不了太久,情绪激动肚子会不舒服,教训到九点就停了。
门关上,房间里有声音。
“林珂!”
阳台上有人在喊,林珂从床上起来,她走过去,把阳台的门打开,这是段嘉央第一次主动跟她打招呼,她愣愣的站着,段嘉央把一包零食往这边递,说:“给你。”
“嗯?”
“拿着!”她说。
“好。”林珂伸手去拿,段嘉央说:“另一只手接。”
掌心红彤彤的,烫热烫热的,还痛,她换了一只手拿,一大包零食房间还得藏一藏,不能让她妈找到。以前林珂毫不犹豫的遵守她妈的命令,她从来不反抗,那些勒在脖颈上的绳索也是习以为常,如今她是踩在木板上生活,只要林婉一脚就能让她身亡,她开始觉得约束。
她小心翼翼的把零食藏在柜子里,拿出面包和乳酸菌饮品,她捏着吸管喝的小心翼翼,味觉恢复了一般尝到了人间美味,面包屑落在手背上,她也低头吻掉。仿佛间回到了地下室,每天在暗无天日的木板床上喝凉水。
然后,手指落在手背上轻按,再看看自己的脚,消肿了。
她叹气,慢点痊愈就好了。
林珂走到阳台上,她喊:“小羊。”
很快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传过来,段嘉央穿着拖鞋过来,手撑着栏杆,额前戴着刘海卷发筒,“嗯?怎么了?腿很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