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央手再抬起来,说:“还有那本《吃黑夜的大象》,那本《Climb the Window of the Moon》,那本《Dawn Amnesia》《Eau d'amour des papillons》,《沉思录》《西方哲学史》都取下来给我。”
林珂把书取下来,这些书都很厚。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伸手去打开厚重的书封。
“这本书我很少拿下来。”段嘉央说。
“嗯?很少吗?”林珂扭头看向她的书架,段嘉央书架里的书种类很多,她自己分类排好,这就这一排放得很杂,“这些书没有上防尘袋。”
段嘉央被她一语惊醒,是啊,那些上防尘袋的书才是她从来不碰,放在书架上进行收藏的。
她现在看书很少,每次到书架前都是看这几本书,今天拿这一本,明天拿另一本,她告诉自己只要每次拿起的不是一本书,就不是经常看,就算是放下了。
“你打开那本《Climb the Window of the Moon》,第四十二页。”
林珂将书往后翻,快要到那一页,段嘉央手迅速伸过去按住,她无声地望着她,沉默了几秒钟,她把书页翻开,心脏习惯性的开始抽搐。
跳一下、再跳一下。
那种疼痛很清晰。
段嘉央捻开那一页书,习惯性的停顿,捻得书页变皱,书页角破损,她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
书页打开,里面是一张票。
这个房间仿佛在收缩,把她们两个拘在这里空间里,她眨眨眼睛,看林珂时眼眸湿掉,她说:“这是一张票。”
“也不是一张……”
她又往后面翻,车票、船票、飞机票,一页页的往后翻,是她找林珂去过所有城市的票据。
翻到一百零一页,她说:“这是一张登岛的票。”
票据还没撕开,昭告所有人,她当初没登上那个岛,她做过攻略,那是一个很荒凉的岛,无人之境。
这本书里藏着段嘉央所有的孤勇。她的孤勇也在这张没登上岛的票据上戛然而止。
“对不起……”林珂低着头。
“对不起……小羊。”
段嘉央把另外几本书打开,里面夹着各种建筑各种花草的照片,是她找人拍下来的,有时候累了就拍,拍得自己视线模糊,“那时候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我爸说是抑郁症,实际,我知道那不是抑郁症,就是厌世,是一种严重的心理创伤,我所追求的信仰都崩塌了,我觉得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眼泪落在页面上,一滴一滴。
是林珂的眼泪。
林珂直面着这张皱巴巴的船票,手指落在上面抚平纹路,只有主人反复观看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
“小羊,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林珂抬起头看她,脸颊湿漉漉的,“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待在你身边,这些年很难受是不是,在海岛的时候害怕极了,对不对。”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林珂伸手擦段嘉央脸颊上的眼泪,林珂说:“我那时候一直回来看你,我看到你烧香拜佛,看到你一个人扛着相机到处拍照。”
“你走哪儿我跟哪儿,每次放假我都提前回来,看着你去哪儿,我买哪里的票,你去旅行我也跟着去。”
“我感觉你不开心,就想着陪着你。”
段嘉央微微歪头,脸颊和她的掌心贴在一起,“要是别人,像我们这样难,早分手了。”
“嗯。”林珂说。
林珂把她的脸颊擦干净,“那次我撒谎了,你问我跟着你累不累,其实不累的,怎么会累呢,我分明是甘之如饴,我心甘情愿。”
段嘉央伸手拍拍她的脸,“蠢。”
“林珂,你也蠢。”
林珂起身去把抽屉里的盒子拿来,她坐在地上把盒子放在书本上,“这个给你的礼物。”
“我帮你拆。”
段嘉央要自己来,她一只手尝试,艰难地把上面的丝带扯开了。里面是两张票,和一个小本本,她愣愣地去看林珂。
小本本是房产证,段嘉央低着头看,再抬头看得哽咽,这是她当年去江南玩想买下来的房子。
林珂买下来了。
她再去看票,一场是萤火盛会,一场是北极极光。
林珂说:“上次你说老洲桥的萤火不见了,没事的,只要你想去看,我们每年都去看,去看热的萤火,冷的极光。我们继续去找灵活的光,我们往前走。”
“嗯。”
段嘉央想,她那一颗伤到千疮百孔的心,被林珂小心翼翼缝了起来,现在会痛,是那种喜悦跳动的痛。
她失声再一次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