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啃着馒头，眼中泪光盈盈，也只有这时候，她们才恍惚有了一种真正活着的感觉。

她们显然还没能彻底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有部分人哪怕吃饭反应也是慢吞吞且迟缓的，动作甚至还有几分生疏，她们变得分外胆小、敏感，稍有动静就会一惊一乍。但又因周围都是同性同伴，从而生出一点安全感来。

余沂楠犹豫了会儿，并没有在饭后对她们讲述《圣母圣经》。她问了郑艺的意思，郑艺对此倒是无所谓。

“姐姐觉得怎样做好就怎样去做，我不缺那么点圣母值的。”郑艺温声说着，简单将厨具以能力清洗收拾。

余沂楠倒没觉得“信仰值”与“圣母值”这两种不同的表述有任何不对。她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特意去宣扬什么，这些女人……颇有些行尸走肉的感觉，一个个麻木空洞近乎像一具具木偶了，即便给她们说了圣母存在，强调是郑艺救了她们……

余沂楠只是觉得，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好时候。或许，她们如今需要的是像真正、独立的人一样好好睡一觉。

或许，她们还需要心理健康咨询？但余沂楠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即便内心想要帮助她们、开解她们，但言语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无论是宽慰还是关心，似乎都太轻飘飘了。

大半女人都喝下了那无痛药剂，有之前营养液撑着，之前还有郑艺的治愈大阵，所以药效过后她们状态也……还算不错。起码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也小部分人没有喝，她们捂着肚子默默垂泪，略显麻木的灵魂浮出几分挣扎神情，最后还是不忍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是不是很恶心？我都不知道她会是谁的孩子、我……明明那些人都该死，明明……可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没办法，我害怕……她在我的身体里……我想生下她。”

是的，这四十三人，如今已全是孑然一身。她们无父无母，雍都的亲戚也都死在司昊天或这该死的末世灾难下，至于异地远房亲戚……根本联系不上，也不知如何。

血脉上最为紧密的联结，竟只剩下肚子里的这个“孽种”。

余沂楠听到这话，见女人崩溃哭泣，引得其他人落泪，心中百感交集。她站起身，走到女人身前，语气坚定：“她是你的孩子，只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女人眼睛通红，显得脆弱而无助，她涕泪横流，毫无形象可言。余沂楠取出干净手帕，凑近了她，轻轻为她擦去了眼泪，而后将手帕塞进她的手里。余沂楠想说“不要想不开”“一切都会过去的”，但她又觉得这种宽慰实在不如不说。她微沉默的抿了下唇，才轻轻道了声歉：“对不起。”

“但是，还是向前看吧。”她说，“好好活下去。”

吃完这餐饭，那些女性能力者们便带着那些略有浑噩的女人们去了正常的住处，将她们简单安置下来。她们并没有一个人一间房，而是几个人睡在一处，才有少许的安全感。窗帘也必须拉开，房屋内有蜡烛燃烧着，火光将黑暗完全驱散，令她们能在突兀惊醒后可以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种狭小的房间内了。

不一样了。

干净的、崭新且合适的衣物被发散下去，除此之外还有袜子及鞋子。郑艺并不吝啬这么一点圣母值的消耗，直接把她们所有人安置妥当，并将便携式淋浴间暂时放在了一楼，供她们随意使用。

等至傍晚，余沂楠洗漱完毕回房，她慢吞吞挪至坐在床边翻看地图的郑艺身边，蹲下身子在她膝上蹭了蹭，抬手勾起郑艺随意放在床边的手指，略有些犹豫与惴惴不安似的低声道：“她们……会自杀吗？”

如今已经是末世了！什么法律道德都被泯灭，都大半年了，也没有任何官方组织出面，其中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的。在这种背景下……那些在末世前的条条框框就更加不该束缚那些女人们，令她们感到痛苦并让她们付出生命。

但这只是“不该”，而并非不能。余沂楠可以这样去想，所有人也可以这样去想，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经受那种非人折磨、在被当做宠物一般关押饲养着、被强迫交丨配这种种行径所造成的伤害可以当做不存在。

“或许吧。”郑艺同样低声道，她一手将地图放在一旁，而后抬手摸了摸余沂楠的长发，“姐姐，这是她们的选择。”

而她不会去改变什么。

“……”余沂楠没有说话，她垂眸下去，将下巴搁在了郑艺手心。她只是觉得……如果、假如、她们……为了这些事选择了了断，是……有些不值得的。她们是应该拥有更加美好的人生的。余沂楠只是觉得，她们现在失去了生的希望，是“生病”了，而并不是、并不该是……直接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