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满迷茫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黑色浮絮。然而对方顺滑地穿透了她的掌心，笔直地向下坠落，融入她脚下的泥土之中。

记忆中，天虞山庄一直都是晴空万里的模样，连雨都很少下过。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万物枯萎，河流干涸，如此昏暗、如此不详，仿佛末日降临，让人无处可逃。

她抽出望舒，拾级而下，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不由自主地用上了飞行魔法，风一样地冲向山下。

少了树叶的遮挡，天虞山庄就这样暴露在她的眼前。

空无一人的练武场，褪色般的红色围墙，檐角的风铃被她带动，“叮当叮当”的晃了两下，像是两道炸雷回荡在山庄上方。

没有人。

到处都是空的。

没有玩家，没有npc，连只动物都看不到。

这里是天虞山庄吗？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贺小满迷茫地站在练武场中央的空地上，想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科尔不是说……《侠骨》正在维护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维护？

“那个……”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贺小满猛地转身，将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站在她身后的是个看起来不足二八的少女。她穿着一条高腰襦裙，乌发上插着簪花发钗，手臂间挽着一个盖了一块布的篮子，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贺小满眯起了眼睛，发现她的脸上、身上都有和半空中一样的色块，十分怪异。

对方后退半步，弱弱地说道：“那个……你是天虞山庄的弟子吗？”

贺小满的视线迅速从她身上扫过，没有出声。

对方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不论如何……你快跟我藏起来……再有一会儿，它们就要来了！”

贺小满皱眉：“他们？”

少女说：“我说不上来，每隔一个时辰，天空中都会出现红色的光，然后就会有怪物到处巡逻，如果被它们抓到的话就会被带走，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说着说着她也有些急了：“哎呀！别问了！下次巡逻马上就开始了！你快跟我走吧！”

贺小满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走向女人身后用剑抵着她，冷声说道：“你在前面带路。”

“你们这些江湖人真是的，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什么好防备的啊！算了，你快点过来吧，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女人跺了跺脚，扭头冲着一栋屋子走过去。

贺小满跟在她身后，很快两人就进了屋。

她对这里有印象，这是天虞山庄的议事厅，也是天虞山庄地下密道的一处入口。

果不其然，进屋后女人直奔主位旁的花瓶，然后将花瓶向左转了两圈儿，接着向右转了半圈，然后向左转了一圈半。

“哐当——”一声，座位前的地面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一截向下的楼梯。

少女站在楼梯口向她招手：“快点儿啊！你等什么呢！”

这处密道的打开方法，按理说应该只有天虞山庄内门弟子知道。眼前的女人脚步虚浮，毫无内力，穿得像个大家闺秀，明显不是天虞弟子。

她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少女在招呼完她之后直接就沿着楼梯走了下去，脚步声越来越远，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贺小满想了想，选择跟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隔着一大段距离往前走。密道里很黑，贺小满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怪就怪在，普通人少女也是一幅不受影响的样子，脚步飞快，如履平地。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最里面的大门前，少女转头，笑着对她说：“到了，你也进来等一等吧，重云很快就回来了。”

重云？

“你是——”贺小满看着女孩熟悉的脸部轮廓，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在心中成型。

她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贺重云在庄外的相好，好像是叫——

“夏子衿？”

话音落下的同时，大门被女人一把推开，她笑着回头，与里面站着的几十个夏子矜一起向她看来，齐声说道：“你认识我们？”

“你认识我们？”

“你认识我们？”

……

贺小满猛地睁开双眼，下一秒就看到了寝室雪白的天花板。

身旁传来常樂均匀的呼吸声，给她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梦中最后见到的那个场面。

穿着同样衣服，梳着同样发型的夏子矜密密麻麻地挤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头挨着头，脚顶着脚的，齐刷刷地看向她，动作高度统一，比她在遗失之城见过的守卫还要整齐。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们每个人的身上分布着不同的高饱和度正方形色块，像是缝上了一排排色彩斑斓的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