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173)

裴兰烬眼眶骤然一红。

他行至床榻前,才刚握上邢燕寻的手,便听见邢燕寻颤巍巍道:“我在花道上遇见了沈落枝与时大姑娘,是沈落枝撞了我一下,我才会摔的。”

——

此时,耶律枭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

亥时夜半,群欢殿内还在歌舞升平,沈落枝尚站在僻静些的偏殿外。

群欢殿的偏殿前临近湖水,水面上养了荷花,荷花四月开,此时正是花瓣娇媚的时候,明月皎皎,落于花瓣上,荷叶下有游鱼行过,一副怡然景象。

皇宫的风水好,人沉浸在各种局势间,养的不一定怎么好,但这花鸟鱼却是最好的,其上粼粼,其下融融,一眼扫过,都是美景。

沈落枝便与裴二叔在这美景之前叙旧。

他们二人之间其实没什么好叙旧的,说出来都是仇怨,但是他们现在被迫站在这儿,也不能干杵着,反正比这更尴尬的场景他们二人都见过了,彼此也都是在战乱刀尖中历练过的,现在不过是硬着头皮说上两句话罢了,又有何难?

沈落枝便和裴二叔硬聊。

裴二叔先是谢沈落枝唤宫女来的事,这算是帮了他们一把,且沈落枝与他们本就有仇,这算得上是以德抱怨了。

沈落枝心道,这是她愿意帮的吗?她要是能跑开,肯定远远避开了,谁愿意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呢?可偏偏这事儿便糟在了她的身上,她跑都没处跑,只能硬着头皮上。

“本也是路过,一提嘴的事儿罢了。”沈落枝微微摇头,道:“纵是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也不能眼瞧着人倒在这不管。”

“灼华郡主一贯心好。”裴二叔赶忙说各种好话,他本就对不住沈落枝,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夸人的机会,立马开始不停的说好话。

沈落枝也接话茬,裴二叔夸她一句,她便立刻夸回去,裴二叔有尽释前嫌之意,她也绝不拿乔,总的来说,沈落枝与裴二叔没有根本矛盾,沈落枝又惯会做人,裴二叔不替裴兰烬找她的麻烦,她也不会因为裴兰烬与裴二叔的关系而针对裴二叔。

两人正聊着,南康王便从席间过来了——南康王妃是京城人,方才在席间遇见了自家的亲戚,讲了几句话,被绊住了手脚,所以南康王便自己过来了。

他过来时,瞧见沈落枝与裴二叔正在聊天,便也不急了,只慢悠悠的走过来。

南康王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他跟在场的其他两个人一样,都是一问三不知。

只有沈落枝,在瞧见南康王的身影的时候,稍微松了一口气。

经历了西疆一事,被裴兰烬捅过刀子后,她便一直对旁人都提放着,哪怕对耶律枭,心有欢喜也不敢投入太多,只有她父母在,她才觉得安心些,旁人权衡利弊左右打算,只有她父母是能真为她搏命的。

沈落枝一念至此,还没来得及说些场面话,便听见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利啸。

“沈落枝!”

沈落枝心口一紧,她觉得她设想的最坏的结果来了。

时大姑娘也吓坏了,站在一旁竟打了个颤。

果不其然,沈落枝一回头,便瞧见裴兰烬赤红着双眼,从门内快步向她逼来,面上满是要吃人般的愤怒,像是要将沈落枝撕碎一般。

沈落枝尚还镇定,倒是将一旁的时大姑娘惊叫出声:“裴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这一声唤惊的裴二叔也醒过来了,裴二叔立刻训斥道:“大郎,何以无状!”

但裴二叔的训斥才刚从嘴边出来,便见裴兰烬红着眼直奔到沈落枝身前来,掷地有声的责问道:“你我之事早已罢了,你的嫁妆我也双倍赔出去了,当日就算是我对不住你,后来你也未曾给我留过颜面,我们算是扯平了!但邢燕寻她有了我的骨肉,你为何要相撞与她!”

裴兰烬这一声吼,将四周偏殿内的丫鬟、门口守着的金吾卫、巡逻的太监都给惊到了,不少人都往这边看,但没有一个人敢仔细听,都垂着脑袋,把自己当个死人。

沈落枝反倒冷静下来了。

事儿没发生的时候她惴惴不安,事儿发生了,她反倒有了一种石头落了地的踏实感,她一贯不怕与人见招拆招的,邢燕寻冤枉她,她自有法子一件一件挡回去。

而沈落枝还没来得及讲话,便听见一旁的时大姑娘说道:“裴公子是不是误会了?在花道上,我们三人并肩而过,我们未曾推裴夫人。”

花道狭窄,时大姑娘是与沈落枝紧紧挨着的,俩人你贴着我,我贴着你,沈落枝一只手挽着她,另一只手横在自己的小腹前,一副很防备的姿态,所以当时时大姑娘的裙子都被勾破了,却也没有言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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