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172)

官员回道,“殿下说的不错,豹子仍在池内,狮子一来就藏进了石缝,等它睡了才敢出来吃些残食,可见这猛兽的厉害。”

池畔设有吊架,几个仆役正用木笼垂放活食,笼内是一只强壮的黑犬,落地蹿出笼外,被凶兽的气息所慑,吓得仓惶乱奔。

狮子骤立起来,目光如炬,蓦然从上方一个扑剪,鸷猛的按住黑犬,利齿撕咬得血肉纷落。

李睿听得犬声惨嚎,难免惊心,意外见李涪在石池的另一侧。

李涪一拂袍襟,优雅的行来,“五弟来此赏玩?”

李睿不疾不徐的一答,“信步而游,方才有幸见了皇兄的巧思,确是别出心裁。”

李涪抄着宽袖,笑容深深,“五弟谬赞,我别无所能,只有设法引父皇一乐了。”

方才显然是他下令投喂,李睿随口道,“难道这狮子也能驯服?”

李涪倚着石栏,漫不经心的回道,“狮子野得很,我就爱它的厉害,什么样的狡犬都逃不过撕咬,恰有个节目适宜它,等到了明日,五弟就能陪父皇一同观赏了。”

李睿也未在意,敷衍道,“皇兄孝心可嘉,父皇定会大加赞叹。”

陆九郎来寻李睿,少不得向两位皇子行礼。

李涪虽然憎极,面上不露分毫,与李睿叙了几句,带着从人走了。

李睿一个眼色,随侍退了下去。

陆九郎禀道,“京兆尹审结为误食毒物,商娘子判杖八十,才十杖就断气了,刘家事后也没闹腾。”

刘骈虽是个宫侍,到底是燕山县主的侄儿,同席的高祟与卫孜也是世家子,如此明显的鸩杀,按说该成一桩大案,居然潦草轻率的结了。

李睿心中有数,“定是皇兄使人按下去,京兆尹也不敢深查。”

陆九郎察言观色,试探道,“殿下何不顺势将事情闹大?哪怕动不了根本,也能让大皇子声名受损,担上鸠杀官员的嫌疑。”

李睿摇了摇头,“皇兄素有仁善之名,百官不会轻信恶行与他相关,商娘子既然身死,一切就随人编造,而且她受过十二妹的欺辱,一旦被视为挟怨对你报复而误伤他人,牵连到你行为不端,难免要引起言官弹劾。”

陆九郎默了一刹,话语微冷,“假如险遭鸠杀的是沈相之子,百官的反应定是不同。”

李睿只觉可笑,沉了面容,“你同沈相之子比什么?好容易将丁良扳倒,掌稳左军的要职才是要紧,谁许你此次擅自行事!”

陆九郎低了头,“殿下恕罪,属下一时未能忍住。”

李睿冷笑起来,“什么未忍住,分明是见旧主受辱,封了绾月楼还不罢休,唆着我替你报复,是我近日太惯着,纵得你骄狂了,竟想拿主子当刀使。”

陆九郎伏跪下去,似诚惶诚恐,“绝无此事,属下只是深为不平,明明殿下英材慧质,得陛下独厚,群臣却轻信嫡长,若不设法撕下大皇子仁善的假面,教世人识清伪劣,殿下何时才能出头。”

这一言正中李睿的心坎,尽管陆九郎献上妙策,借军械案扳倒丁良,掌住了宫门,李涪依然是朝臣默认的储君,根基并未动摇。

他停了片刻,压下烦乱,严厉道,“你不必巧言粉饰,当年我就觉得你对韩家女不同,而今特意隔邻而居,还为她的声名来求,敢说不是有私?”

陆九郎显得一片赤诚,“不怕与殿下坦言,我起初是想勾引韩家女出气,但一直忙于公务,根本无暇无此。大皇子三番两次的暗算,连毒酒都用上了,我实在恨恼,只想助殿下早日封储,荣耀于万人之上,属下也好跟着扬眉吐气。”

李睿知道这一番话未必尽实,但听着相当顺耳,手下也未探到他与韩家往来,略缓了神情,“瞧你这点出息,想显扬不必急于一时,先将手边的差事办好,再胡来绝不轻饶!”

陆九郎应声,得了允许才起身,如一头驯服的家犬。

李睿挥退了他,想起李涪又有一丝警意。这位兄长看似软懦,城府极深,连毒杀都使出来,未来又会如何动心思?陆九郎虽然立了大功,卷入的是非太多,百官难免有所攻讦,左军还是得置个替补。

李睿盘算了数人,皆有不足,远不如陆九郎的灵狡狠辣,唯有暂时搁下。

他方一抬眼,发现池底的狮子已将黑犬食尽,余下几根血淋淋的骨头,不禁厌恶的一蹙眉,也不知李涪怎会喜欢这种凶兽,他不再投目,转身行了出去。

韩昭文在庭中挑选合适的长安物产,让仆役装入箱笼。

寿昌节之后,天子将赴骊山行宫,韩家正得恩宠,哪怕韩昭文腿脚不利,也给点了随驾,韩明铮也将在那时启程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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