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小太后(131)
只是觉着口渴,又不喜浪费,便吩咐下人把此前沏好的茶给他端来。
明前龙井,那凉透了的寒意倒更激出几分清冽的回甘。
“哗啦。”
茶具被魏定恒的大袖一扫全砸在了地上,他不需要这份回甘。
大抵魏定恒这下砸得极重,杯盏四分五裂,连自己的眼角都沾上一滴溅出的茶水。
或者,应该说是泪水。
梁拾意是第一次看见白居岳的泪。
她曾见过他双眼泛满血丝瞧她的样子,那时梁拾意便想过那泛起的红是否是落过泪的缘故。
但再一思索,便又觉容或只是因白居岳太过乏累所致。
梁拾意自是为白居岳哭过不少的,亦非是觉着他待自己情浅.
只是她似乎的确怎样也无法在脑中勾勒出这个男人的泪水。
他连血都是要尽数咽回去不愿与人瞧见半分,何况是泪了。
但在那电光亮起的刹那,梁拾意拼命睁开眼,要将白居岳往心里再刻一遍时。
她看见了,看见了他毫无血色的面庞,看见所有残余的红所汇集的唇角,亦看见那行不断在往下淌着的泪。
还有他悬在半空中,离她肩头不过差几寸的手,他大抵是想抓住她的,她也好想。
可电光就是只有那么一刹,白居岳的手攥了起来没有睁眼,而梁拾意没能再动弹一下,眼睛就只得又无力地合上。
除了一行泪一直在流。
她感觉不到却知道。
在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混沌与黑暗后,当梁拾意被一种自指尖蔓延开的痛觉重新唤醒时,面上都仍是湿润的。
这让她差点以为时间还没过多久,却未几,又意识到周身的摇晃以及车轮与马蹄的声响。
而后是一个熟悉,却又不得不让她感到陌生且惊异十分的声音:
“白大人还真有能耐,半日内整个京直隶全部戒严,下午一直跟着的那些小尾巴,现下是连半个影子都寻不着了。”
第83章 马车
十一姐!?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梁拾意便竭力想要睁眼,瞧清那说话之人是否真如她心中所想。
可纵使指尖似针刺般不断传来痛感,却也仍仅仅能勉强维持着她的清醒。
梁拾意的躯干都沉重得厉害,眼皮更如烙铁一般是怎样也打不开。
而后马蹄与车轮声仍在继续,四周的空气却仿若停滞在了一片死寂之中。
死寂持续了许久,差点就要叫梁拾意以为方才是她发了梦怔才会听到有人的话语声。
许这个梦便是关于象征着离别的车马,再也不会见到的人,还有那从无法触碰的指尖蔓延至全身的疼痛。
直至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
“孙大夫,我这拾鸩妹妹都睡了一天一夜还有多了,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啊。”
若说方才那极像十一姐的声音,她还有几分不大确信,但如今这声音梁拾意敢肯定是凌飞雁。
“钱姑娘,请放心,孙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赵姑娘绝不会有任何闪失,正是不想让赵姑娘在长途之中劳费心神才会用这忘忧散助她安眠。”
这个声音就的确陌生了,听上去有几分老成约莫是四十来岁的妇人。
钱姑娘、赵姑娘、孙大夫......
也许是持续的针刺感,叠加上梁拾意始终不愿妥协于昏睡的某种执念,这些称呼连接起一些散落的记忆碎片
梁拾意的思绪渐渐拼凑清晰起来,她想起来了,那个送她去江南安居的计划,会有一位姓孙的女医师同行,而她和凌飞雁自都得改换身份。
凌飞雁的化名是钱飞燕,而她的新名字则是,赵拾鸩。
赵拾鸩......几乎在想起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那根从指间刺入的针一下扎进心脏正中。
说来奇怪她从前没有名字没有户籍,做她的十二不也尚好地活了十六年。
再到后来顶替逃走的十一姐成为梁拾意时,她觉得能用上别人的名字都像是馅饼砸在了头上。
可如今,她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身份户籍,竟反倒计较起了名字。
拾鸩,拾鸩,此前梁拾意还未曾得时间细细想白居岳为她选这鸩字。
她于他如穿肠的鸩毒......大抵倒也真真恰当。
“姑娘?姑娘!”
此时丹心的声音骤地响了起来,或许是焦急,或许是丹心离她的距离更近,这声音落在梁拾意耳中格外清晰。
“孙大夫你快看一看,我家姑娘她忽然浑身颤抖。”
很快梁拾意那只没有被针扎住的手被人拉了起来,腕上旋即传来对方指尖的触感。
这一下,梁拾意便能觉出这位孙大夫应当的确是位经验十分丰富的医师。
她手上老茧的位置和厚度跟每日为梁拾意看诊的太医院钱院使几乎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