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126)

作者:俞夙汐 阅读记录

张放闻言不似意外,乃又一拜:“臣今日入见,首要也正是转述杜公与西关诸臣将之议!”

越凌一沉吟,道:“这般说,此回却是杜允之教你来的?这便难怪,他确有上疏荐你往河北!”

张放自晓此言实为试探,却不慌不忙,答道:“臣此来,并非奉命,而是觉此计当有人圣前面陈,否则朝中定出异议!所谓兵贵神速,当下丰州既陷,府、麟二州危殆,形势不容耽延,还求陛下速下决断,许出兵北伐!”

越凌闻言,心中便已明了:杜允之老谋深算,早已料到单凭一纸谈兵之疏,难以打动天心,因而备下此后招!而这张放,倒也甘心为其驱使。

既是有备而来,自是早有腹稿,越凌心下尚存几问,乃一一教他释疑。

其一,梁军此回定计兵分两路,东进夏州,西伐凉州,怎知羌桀并无防备?

答曰拓跋温此回率兵十万攻河北,此十万大军已去其精锐之大半,而拓跋温前番数回得捷,已然自大,此刻除都城兴庆尚留数千精兵把守,余下不足四万人马分驻于北端诸军司,西南境上已然空虚!因是当下北伐,正是时机。

越凌踌躇道:“上回伐凉州已尝败绩,此回怎知不重蹈覆辙?”

张放道:“此还须借吐蕃与回纥之力,西边牵制其沙、甘、肃三州兵力!”

越凌摇头:“故伎耳!吐蕃回纥皆趋利,人心不齐,岂能仰仗?”

张放辩道:“吐蕃赞普乌灵狄南一心归附,只是其下各部长时争斗,然到底不过为利所驱,并非不可平!请陛下许以厚赏之余,允其攻下城池后,城中财物任其攫取,但不毁城伤人即可。番部兵士骁勇,一旦有所指待,自所向披靡!”

越凌忖了忖,一时未置可否,倒是又提第三问:“北上需时日,如何能在此间保府、麟二州不失?”此才是关键,此计,是将府、麟二州置于险处,实为诱敌之饵!万一拓跋温破釜沉舟,不顾国内之急,十万大军一鼓作气南捣,则整个河东路危矣!

张放道:“拓跋温当下对府州围而不攻,乃是无计破城!因而只要及时得粮草去援,复、麟二州自可保无虞!”

越凌嗤道:“此人尽皆知之事,然而拓跋温于中途设寨阻我粮草北上,你可有策应对?”

未见预料中的迟疑,那人却似不以为意:“此有何难?他既设阻,我打通它便是!”

越凌哼道:“若那般轻易,还需拖延至今,眼见其危而不能救?”

那人深一拜:“此乃河北掌兵者不作为!臣此来,自请调河北,愿亲领兵马破关救二州!”

天色将暮,南宫府中,一人在屋内已不知独自踱了多少来回,看去心神不定:张放犯险入谏,不知能否劝动天心?万一所请不成,必遭降罪,到时一身功名恐要尽去!相交一场,既是知己,南宫霁倒无妨为他累及,只是此文韬武略之才,不能为国所用,实是可惜!

戌正时分,张放终是回来了,一见南宫霁,却笑道:“张某今日蒙受天恩,也仿古人舌战了回群儒,甚是痛快!”

原是今日殿上,越凌召去两府重臣重议此计,张放当众人面力争!

南宫霁忙道:“上可有许你之求?”

张放道:“北伐凉、夏二州之策,上仍在斟酌,但已授吾并代都钤辖之位,管勾麟府军马事!”

南宫霁惊道:“都钤辖乃武职!张兄一介文臣,如何能担之?”

他之所以有此叹,乃因大梁素来重文抑武,武将纵然居功亦不得登高位,因而张放若受此职,便可谓前程尽矣!

不想那人却大笑:“吾素来以为南宫兄见识不同于常人,然今日竟要教吾刮目相看耳?若入仕只为图一己前程,岂非上负君望、下负民心?且言之吾擅离职守,当下尚是待罪之身,上既许戴罪立功,实是好事!”

南宫霁叹道:“张兄不计得失,挺身报国,实为壮举!”

翌日一早,张放启程赴任。南宫霁送至城外,满腹离愁,但只化作“珍重”二字。眼看其一骑绝尘,潇洒而去,却徒留满腔感慨与送行之人。昨夜践行宴,已然说定,待他功成回朝,自还在此与他接风!但愿天遂人愿,那一日,不会太远。

景盛六年元月,梁廷采纳陕西经略安抚使杜允之之谏,发兵二十万由东、西两路攻凉、夏二州,同时,吐蕃、回纥二部兴兵六万北进沙、甘、肃三州。羌桀果无防备,又兵力悬殊,初遇几是一触即溃,不得已退守城池,急待援军来救。

实则此刻,在河北的拓跋温已接到急报,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便是此刻离他最近的夏州,也有数百里地,且不说长途奔袭后大军必然人困马乏,并无胜算,便是粮草也不能供上!当初入侵河北,他本是作下长久之计,以供十万大军的粮草军需等物资,一应运至丰州周边关寨囤积,若此刻撤兵,定然转运不及!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回梁军北上必是有备而去,而他羌桀援军若无充足粮草作后盾,可谓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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