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直恁芬芳(108)

往边上让了让,给他让出个位置,他上车前怕斗篷上的积雪弄湿了车舆,特地解下反着包裹起来,放在了角落里。

小小的空间,两个人并肩而坐,他抬手拍拍头上的雪沫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你的马车,比我的还暖和些。”

南弦心道是啊,你的王侯座驾宽敞,冬天空旷,夏天一定很凉爽。当然这些无用的话,说来也是浪费口舌,便问:“你不是有话说吗?想与我说什么?”

结果他伸手扣上了车门,“让我的家仆来赶车吧,咱们边走边说。”

他的家仆是自己人,说话不用提防,南弦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马车慢慢动起来,他偏头道:“谒者丞与我说了,那个方子,你已经给陛下用上了。”

南弦“嗯”了声,“我本想辨证施治,再观察一段时间的,但陛下说要祭天地,亟需见成效,我没有办法,只好用了这个方子。”

他抚着膝头,心满意足,“原本就是好方子,陛下用后也有效,不是两全其美吗。”

南弦没应声,这小狐狸一步步算得那么透彻,两全其美,仅仅是对他来说。

神域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又换了个话题,娓娓告诉她:“朝中近来有事发生,陛下已经下令严查中都侯了,这两日我正为这件事奔忙。”

南弦讶然,“中都侯,就是那次当街捶打王府家仆的人吗?”

神域唇角浮起了笑,“你还记得?你记得我受的每一分委屈,是吧?”

南弦不由悻悻,暗道谁让你身份特殊呢。两家上一辈有交情,这一辈既然还走动,总归比对陌生人更上心。

自作多情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气馁,仍旧自言自语倾诉着:“这次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我不能错过。那日东府城放得漫天烟火,陛下已经很不高兴了,朝堂上只要再加把劲,不愁不能将他拉下马。”

他是把她当成知己,才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南弦不懂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但这位中都侯的存在是大威胁,这点她是知道的。

“你说过,暂且忍他,等将来翻身了,就将他踩在脚下,我是照着你的意思办呢,可是做得很好啊?”他邀功请赏般,满怀希冀地望着她。

南弦对他的话表示怀疑,果真是照着她的意思办吗?不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一环吗?

也罢,人家捧你,你就接着吧。她颔首道:“他若善待你,你就该把他当成至亲,他若是为难你,那你何须客气,政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

他听得发笑,“你还知道这些?”

南弦瞥了他一眼,“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被呛了,讪讪摸了摸鼻子,“我今日留在贵府上用饭吧。”

自己邀请自己,真是个古怪的人。南弦不好拒绝,含糊道:“我们吃得家常,恐怕不合大王的胃口。”

他听后眼眸一黯,“你不唤我小郎君,改唤我大王了,我觉得彼此之间越来越疏远了。”

南弦干笑了下,“一个称呼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他被回了个倒噎气,神情无奈,她也不再理会他了,他百无聊赖,打帘朝外张望,喃喃道:“今日回去,不会有病患正等着吧!”

结果真被他说中了。

来人是少府少监家娘子,上回治了脏躁症,病情很有起色,对南弦十分信任,就带着家中老夫人常来治眼睛。

海家老夫人是因为哭得多了,眼内云翳遮瞳,双眼逐渐失明了,但用了几服药,定期来做针灸,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会一丈之内人畜不分了。

今日又是针灸的日子,她们不怕等,一早在南弦的诊室里候着。见南弦与一位年轻郎君一起进门,少监娘子站起来,认了又认道:“恕我冒昧,这位可是小冯翊王?”

第38章 阿姐与他在一起吧.

神域回身望了眼, 嘴里应着正是,不解地拿眼神询问南弦。

南弦“哦”了声,“这二位是海贵嫔家贵戚。”

也没等南弦仔细介绍, 少监娘子便迫不及待地向神域行了礼道:“我们是潮沟海家的人, 这位是我家老夫人, 我是海贵嫔长嫂。我们家主与海贵嫔不是一母所生,因早前为袭爵的事生了些龃龉,因此算不得多亲近。”说罢小心翼翼看神域脸色,“不知我家的事, 大王可曾听说过?”

神域笑了笑, “略有耳闻。今日夫人是带着老夫人来看诊的吗?老夫人的眼睛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海老夫人长叹了一声, “家门不幸, 我这双眼睛,是生生哭瞎的。”一面抬手撼了下儿媳,“今日难得遇见大王, 你将咱们家的事,细细说与大王听。这建康城中, 已经没有能为我们做主的人了,如今只有托赖大王, 为我们主持公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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