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直恁芬芳(122)

三位只会动嘴皮子的长辈在堂上坐了半晌,除了长吁短叹,一无办法。最后终于要走了,临走还吩咐南弦:“若是有消息,不拘是好是坏,立刻差人来知会我们。”

南弦道是,将他们送出了门。

允慈梗着脖子站在前院,一身的反骨,叉腰道:“倚老卖老,仗着是长辈,跑到这里耍威风来了。当初阿翁在时,他们除了与阿翁争吵,还会什么?阿翁和阿娘过世后,平时也不见他们有多照应咱们,如今阿兄走失了,轮着他们来兴师问罪,他们凭什么?”

南弦不由叹息,心下也作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识谙果真回不来,恐怕这几位阿叔不会就此罢休的。

但目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便揽了揽允慈的肩道:“别与他们作口舌之争。他们来了,应付应付就过去了,他们要拿长辈的款儿压你,你还能和他们讲什么道理?”

允慈气道:“反正我不怕他们。他们嘴上难过,能比咱们还难过?”说着哭起来,“阿兄要是真的回不来了,我们早晚会被他们欺负死的,阿姐,你说怎么办?”

南弦束手无策,只是木木站在那里。

傍晚的风里带着寒意,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疼。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上,却冒出了尖尖的新芽,春天就要来了,识谙却不曾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第42章 你要是搬来,我会很高兴的。

日子照旧慢悠悠地过, 等的时间久了,心也变空了。

那日去宫里替圣上看诊,南弦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连圣上也看出了她的异样, 便倚着凭几问:“向娘子, 近来几次见你,你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南弦暗道果真是日理万机的帝王,在他看来或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落在别人头上, 是何等毁天灭地的灾难。

心里虽有怨气, 但不能发作出来, 圣上问话, 只得据实回答:“还是因为我阿兄的事,蜀地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圣上这才想起来, 抚着凭几道:“朝中下了令命蜀军仔细搜寻,朕记得是初五日接的奏报, 到如今正满一个月,若从走失那日算起, 应当有五十日了。”说着微蹙了下眉,“已经五十日了,想是没有寻回的可能了, 你也要看开些,别再执着于此了。”

但那是家人啊,是一句不要执着便能放开的吗?

南弦听他这样说, 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小心翼翼问:“陛下, 可否再加派人手……”

圣上看了她一眼,“已有千人搜山了,前后投入人力少说也有好几千,若一直作无用功,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南弦嗫嚅了下,“我阿兄是奉命治疫的,在山间无端失踪,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圣上道:“朕也向蜀地节度使询问过迷魂凼,据说那地方每年都有人走失,很多还是当地的农户。连土生土长的人误入之后都回不来,只怕向直院是凶多吉少了。”

南弦的心落进了谷底,有再多的冤屈也不知怎么喊出来。看圣上的态度,是不打算继续追寻了,毕竟国事巨万,死伤几个人,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莫说一个医官,就算那些戍边的封疆大吏,战死也就战死了,又怎么样呢。所以她再执着于这件事,圣上脸上便露出厌烦之色来,言语间也敲打告诫,别让私事影响了心情,在御前效命,须得仔细再仔细,容不得一点差错。

南弦强忍着不平,道了声是。圣上的癃闭之症又复发了,她也只是按着以前的治法,再为他诊治一遍,能起短暂效果,并不能根治。

以前她对待病患,从来都是全心全意,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能治便尽量医治,从来没有半点保留。但这种想法,到了这皇宫禁内好像就行不通了,她本以为圣上会念在自己为他诊治的份上,至少对识谙的失踪稍加重视,结果并没有。

既然没有,何必太过尽心呢,站在权力顶端的人,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身体的病痛,是他唯一了解红尘琐碎的通道了。

谒者丞搀扶圣上进去如厕,隔了一会儿出来,圣上沉声道:“向娘子,你的医术不曾有长进啊。”

南弦掖着手,微呵了呵腰,“陛下的病症,是经年累月积攒的,缓解之后需清心寡欲静养,三月之内不能御幸后宫,不知陛下是否遵循?”

显然是没有。

圣上脸上有些难堪,避重就轻问:“如今应当怎么诊治才好?”

南弦道:“这癃闭与痹症相辅相成,若是控制不当便会此消彼长。陛下且别急,容妾调整方子,再观疗效。”

如此拉锯一番,上次那个防己的药方保留了下来,南弦想留着也好,或许将来,果真有用得上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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