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直恁芬芳(190)

如此好像只剩一条路可走了,唯有应下。那些不经意间仍会盘桓在心头的人和事,就全放下吧,没有回头路可走,人就不会瞻前顾后了。

南弦说好,“既然阿兄下了决心,那就照着阿兄的意思办吧。”

他听后喜出望外,忙乱地抚掌在地心转了两圈,连语调里都是雀跃的味道,“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预备起来。明日再去托人算个好日子,日子定下来,便有章程了。”说着又望向南弦,温声道,“阿翁和阿娘不在了,那些所谓的长辈也断了往来,没有人主婚,婚仪或许会简单一些,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再不让你受委屈了。”

南弦笑着,点了点头。应下识谙的求婚,仿佛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没有半分待嫁的喜悦和激动,像商议晚间吃什么一样简单。退一步想,或许过日子就是这样吧,自己不是一直喜欢平静的生活么,嫁了识谙,就能维持现在的一切,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了。

所以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她也开始张罗着,准备搬回查下巷了。

这日识谙和允慈都不在,她招来了清溪王府当初派遣来的人,让橘井发放了双月的月例,方对他们说:“家中阿兄平安无事,老宅也从叔父们手里讨了回来,我们合计过后,打算搬回查下巷。这处宅子暂且闲置,将来若能出手,也打算卖了,所以只需留两个人看家护院就行了。诸位辛苦半年,我很是感激,多出一月的月例,就当我对诸位的补偿吧。”

几个婆子对望了两眼,趋身道:“大娘子,我们可以跟着去查下巷老宅,不管做什么活计都行。”

南弦摇了摇头,“老宅里人手够用,不必再添置了。你们是从王府来的,回去找管事说清楚,管事必定会重新安顿你们的。”

众人都有些茫然,像孩子失了怙恃,一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南弦也过意不去,不敢再面对他们,交代完了,便匆匆回房去了。

一些要紧的书籍得归拢,让人运走,这里基本不会常住了,等到成婚前两日再回来,从这里出阁,礼仪上也算正经嫁了一回人。

收拾完一圈,她站在地心四顾,暗暗叹了口气。开门经营,最忌搬来搬去,这下子又得通知那些常来的病患重去查下巷了。她是个怕麻烦的人,总觉得诸事复杂,一点可喜之处也没有。不知为什么,自从识谙与她深谈过后,她总觉得心情有些低落,好像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橘井站在院子里喊:“娘子,车在外头等着,若没什么要带的,这就回去吧。”

南弦应了声,又进里间查看了一圈,把些零碎的小东西装进包袱里。正打算往外走,迎面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夕阳的最后一道光线照在他身后,人背着光,面目笼罩在晦暗里。

她心头蓦地一跳,顿住了步子。

他定定望着她,轻声道:“南弦,向识谙还活着,我可以当面向他致歉,求得他的原谅。”

然后抖露出来,让识谙知道他对她蓄谋已久吗?

她忽然像背负了满身秘密,很忌惮他再去见识谙,便道:“你不必去致歉了,我也没有告诉识谙内情,这件事过去就过去吧,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那……”他挪动脚步,小心翼翼问,“你原谅我了吗?他没死,你可以不再恨我了吗?”

他的神情卑微,眼神里满是祈求,南弦心里虽不是滋味,却也只能硬起心肠来,客气又疏离地说:“识谙有惊无险地回来了,我也不恨你了,今后还望大王多多保重,好生照顾自己。”

他来不及高兴,很快又被她的后半句话击得粉碎。这是什么意思,在作最后的道别吗?不是已经不恨了吗,那么为什么还不能回到从前呢?

他不甘心,迈前几步道:“你心里还有我,对吧?我们还像端午那日一样相处,不行吗?”

南弦却往后退了两步,“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彼此之间没有怨恨,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段时间你我应当都冷静下来了,我们原就不该有交集,如今我行医济世,你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结果这话却引得他发笑,“最好的安排?我每天都活得行尸走肉一样,你觉得是最好的安排?我知道你避我如蛇蝎,我也想争口气,不再想你挂念你,但我做不到。朝中那些文武大臣为我保媒,我见了不少女郎,可是没有一个女郎是你,没有一个女郎像你,叫我如何与她们谈婚论嫁?我不想后悔,不想妻妾成群之后,再回过头来对你一往情深,那种感情卑如草芥,不要也罢。所以我必须趁现在和你重归于好,南弦,你是位有度量的女郎,就原谅我一时鬼迷心窍作下的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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