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393)

在长安初见时,程玉京就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温和实则暗藏狼性的人,远的不说,从彭佑身上就可窥见一二分他的影子,苏州没有人不知道彭佑是个狠角色,而彭佑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可笑那么多人瞎了眼,竟真个以为他人畜无害。

都是傻子。程玉京轻哂。

可说到底,他与杨檩斗了这许多年,连他自己都不大愿意承认,论才华论拼劲,杨檩都远胜于他。

程玉京与杨檩两个人,一个随性,一个温和,乍一看都是谦谦君子,可实际上性格南辕北辙。

早先,明明觉得彼此很有风度很有才华,可一张嘴就要争个面红耳赤,没有入朝为官之前,勉强能算得上个诤友,为官之后,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直到俩人颇有孽缘的成了上下级,且是一把手和二把手,关系差不多就是针尖对麦芒了。

尽管程玉京觉得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仍然佩服他。

从太宗时期起,朝廷就开始打压世家大族,重用寒门士子,然而数代过去,世家依然屹立不倒,寒门士子的仕途依然艰难。

程玉京能稳稳坐着刺史的位置固然离不开自己的谋划,可更多还是因为杨檩没有下定决心把他拉下马。

不是杨檩还顾念旧情,只不过是他短时间内再难进一步罢了。

这一刻,程玉京是胜者,然而他怎么都不能高兴起来。

那个人对权利的狂热,使得他仿佛永远有使不尽的力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智珠在握、意气风发的模样,此刻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颜色灰败,两鬓斑白。看起来与寻常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程刺史,程刺史?”

魏潜喊了好些声,程玉京才收回目光,看向他,“嗯?有什么发现吗?”

第256章 无心之撩

虽已是入秋,屋里也放了不少冰,但依旧充斥着尸体的味道,魏潜道,“出去说话吧。”

程玉京点头,临出门前不禁又看了杨檩的尸体一眼。

关于程玉京和杨檩之间的争斗,魏潜多少知道一些,官场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可眼下发生了命案,程玉京自然是首号嫌疑人,虽然他心里隐隐觉得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这时候也不能把案情完完全全的透给嫌疑人。

彭佑显然恨极了程玉京,心里几乎认定杨檩的死,即使不是这个人干的,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要说苏州城里哪个人最盼望杨檩死,彭佑私以为,非程玉京莫属。

可他终究还是存了一丝理智,没有当场扑上去生撕了这人。

“程大人,这桩案子既然碰巧让我撞上了,不如就全权交给我处理吧。”魏潜不是在征询程玉京的意见,而是告知他。

别驾、长史、司马,每年要轮流进京述职,这三人实际上是监察一州军政,对刺史起到辅佐监督的作用,一般长史和司马更倾向于辅佐,而别驾更倾向于监督,因此大都是皇帝信任之人担任。

试问谁会喜欢受人掣肘?

这样一个人于任上死于非命,刺史怎么都逃不开嫌疑和责任的。即使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干出这等蠢事,但也不排除有人想钻“灯下黑”的空子。

程玉京心知肚明,很配合的道,“案子托付给魏大人,本官很放心。”

外面天气愈发阴沉了,秋雨飒飒,比方才更大了些。

程玉京盯着院子里被雨水冲刷锃亮的灌木叶,叹了口气,并不避嫌,“我与他相识二十多年,关系始终不睦,当年我们论时文能辩上三天三夜,甚至曾经动手互殴,我心里愤然,情绪过去之后却并不记仇,反而视他为难得的诤友,然而事易时移,同样的事情也终究变了味道。”

他这番话说的极有意思,明面上是承认两人关系不睦,实际传达出了很多内容。首先,他与杨檩是旧识友人,以前两个人之间的不合只不过是寻常论事;其次是,当年是纯粹上观点不合,如今仍是观点不合,可是却因为目前的处境而变了,究竟是怎么变的?谁变了?很是耐人寻味。

魏潜察觉了个中隐含的复杂心情,可是彭佑只觉得程玉京此人虚伪至极,他说这话完全是为自己开脱而已!

老朋友老对手一夕暴毙,程玉京的难过未必不真心,可这种怅然若失的确显得太轻,轻到字字都能刺伤悲痛欲绝的彭佑。

彭佑死死咬着后槽牙,用尽全部的克制才忍住没有一刀捅了他。

程玉京哪能看不出彭佑的情绪,不过他也丝毫不在意,“本官会交代下去,所有人必全力协助破案。”

“有劳大人。”魏潜的拱手。

“是我谢你才是。”程玉京缓缓呼出一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暂时就不便为办接风宴了,还望魏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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