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郎【四爱】(6)

作者:是福不是祸 阅读记录

药人的体质与常人本就不同,洗冷水澡并无大碍,只是受点皮肉苦。

这夜我总是心神不宁,最后抱着小哑巴睡着了。

晨起,我正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肚子上有个小巧的东西踩来踩去,一睁眼,小哑巴的脚丫子探进我怀里踩啊踩,顿时气笑了,“大早上起来耍人。”

我的伤慢慢得好了,姐姐帮我采药,炮制药材,下山换药,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药店的老板说从未见过有人来找过小哑巴。

我和姐姐看了看小哑巴,又对视了一眼——小哑巴是被抛弃了。

姐姐将小哑巴带到屋里检查了一番,发现孩子是个女娃,自脖颈顺着脊梁落了块很大的疤,因为年纪尚小,疤痕还有些皱。

“起个名字吧,我来养。”我摸了摸哑巴焦黄的头发。

姐姐坐在一旁擦着手中的剑,随口道:“糖葫芦。”

我内心惊讶,觉得十分敷衍,但兀自想了想也没想出来好名字。

于是糖葫芦成了我的孩子,我成了糖葫芦的奶娘——有奶就是娘。

待我伤好得七七八八,姐姐便日日前往我为她找的崖涧洞修炼,有时三五日都不回来。

起初我以为她出事了,可当我带着糖葫芦去找她时,她始终巍然不动地坐在潭底,那柄长剑斜插在冷瀑下方被冰水日日洗练愈加明亮。

不足两月,姐姐的气色明显与往日不同,周身萦绕的气质中凝聚着寒气,瞳仁由原先的黑褐色渐渐化为黑蓝色,唇色也深了许多。

以前的嘴唇红润中带着苍白,而现在的嘴唇却是浓厚的红,衬得脸颊更白。

我日日瞧着,日日忧心,开始后悔为她想出的这个办法,但无法阻止,只能没日没夜的为她炼药。

那朵雪莲被我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最后配合着试了许多个药方,才出了三个药丸。

三个药丸药材各不相同,药性有强有烈。

我看着院子里打回来的野狼,野狼身上有剑伤,而姐姐身上无一丝一毫损伤,甚至仪容齐整。

“阿生,生火。”

我在院中架起篝火,而姐姐在一旁熟练的处理野狼,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沉默。

糖葫芦蹲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我赶忙过去捂住她的眼睛拽过来。

姐姐哂笑,“这有什么,小哑巴看看会怎样?”

“会害怕。”我答。

结果糖葫芦把我的手掌拨开继续看,姐姐便扭过身处理狼肉,边说,“原是阿生害怕,那我处理快些。”

“我才不怕。”

我继续挑着篝火,不多时,她便已经全部处理完毕,扬言留下狼皮为我做袄。

“谁要那臭烘烘的狼皮做袄。”我迎着火光看向她。

她将狼皮丢进水里泡着,面色沉静,“不喜欢吗?”

我瞧着她那双眼睛,心思百转千回,仿佛入了魔一般,回了句“喜欢。”

她嘴唇微弯。

吃罢,糖葫芦跑去揪那狼皮玩儿,我便将药丸交到了姐姐手中,“这个你先试一试,是我用最稳妥的法子炼出来的,没有毒性。”

她收下放入怀中,隔着火光瞧我。

我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忙搓着脸问:“哪里?”

她指了指我的眼睛,“有星星。”

我顿时面红耳赤,缩在怀里,两只手假装在烤火,翻来覆去。

姐姐看着冷淡,但说话太过直白,做事也直白。

又是一月过去,山上的气温也渐渐回升,而姐姐的功力愈发深厚,已经完全不需要依靠崖涧洞的环境去修炼。

她的招式变化仅在瞬息之间,充满杀气的剑锋直指九天。

我看着她意气风发,突然觉得这座小山似乎根本容不下她。

院子里的迎春颤巍巍开着,狼皮被我缝制成了袄穿在糖葫芦身上,此时她正揪着院外的草玩耍。

我想,我可能拦不住姐姐了。

来年三月十五这天,院子里来了许多人,个个骑着黑马,一身黑衣。

为首六人,其中五人是先前来过我家的那几位,另一位我不认识。

姐姐正欲出门,我看她仍旧穿着我平日里洗得发白的单薄衣衫,将她拉进屋内,把成婚那日的婚服塞给她,“穿这个吧,好歹是新的。”

她拿着衣服愣神,突然问道:“阿生,你真的愿意嫁我?”

我心下一窒,想到外面那些黑衣人,又想到她今日又问的这句话,笑着说:“我陪着姐姐开玩笑呢,你走吧,以后来找我和糖葫芦玩儿,我们一直在这儿。”

她凝视了我片刻,目光变得和平时一样很平淡,当着我的面将衣服换上。

末了,才冷不丁说一句,“之前是我第一次穿红色,这是第二次。”说完便撩起帘子出去了。

我将三个药丸的三种药方都抄给她,交代道:“如若不管用,一定要来找我。”

她点点头,干脆利落上马,高束的乌发在冷风中飞扬。

为首我不认识的那位男子拱手朝我一拜,“多谢公子搭救阁主,公子医者仁心,日后吾定涌泉相报。”

“阁主,要不把这位小公子带回阁内吧。”我认识的那个小年轻开口。

姐姐已经骑马转身,头也不回地道:“三日赶到琼封山。”

乌泱泱的人马即刻跟随在她身后,快马加鞭地跑离了我的视野。

我拉着糖葫芦的手遥遥相望,直到连眼前的灰尘都落下。

我蹲下来正欲抱起糖葫芦,发现她的脸颊落满了泪,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流淌,嘴里嘶哑无声地喊着“娘”。

我用袖角擦掉她的眼泪,纠正道:“错了,叫阿父。”

她仍旧不改,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在叫我。

我做饭时走了神,脑子里始终都是姐姐离开前的模样,突然脑海里闯入那位陌生男子的话。

他自称“吾”,而我只从殷小王爷口中听到过这种自称,可这位显然不是殷小王爷。

难道,是王族?

我扫去离别的阴霾,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不过身边多了糖葫芦。

糖葫芦日日学着良月的身影,拿着树枝在院子里比划来比划去,十分滑稽。

良月离开不足半月,有一天夜晚,院子外再次来了一队人马。

那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多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模样,此时举着火把围了我的院子。

糖葫芦拿起作剑的树枝站在我身侧,我将她揽到身后,朝这些人俯身拱手道:“夜晚来此,可是谁病了?”

山下不少人知道这里有个药庐。

然那为首之人恼怒道:“小兔崽子骂谁?竟敢骂员外有病!”

我十分无辜,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几个月前员外遭人袭击,那山下和济药房的掌柜供认出是你伙同一位女子谋害员外,给我抓!”

说罢,他身后那些人便下马提刀朝我奔来,我抱起糖葫芦就往后院跑,但体力实在有限,几乎是瞬间就被人抓住踹了一脚,疼得七荤八素。

“我那日被你家员外的马车撞伤了胳膊,如何能伤得了员外?你们想必是找错人了。”我气喘吁吁地解释。

但这群人根本就不听,先是一顿打,然后将我捆起来吊在马后面跟着。

我见糖葫芦落在院中哭泣,便求他们让我带上孩子,其中一人于心不忍,便同意了,将糖葫芦放在马上,依旧把我吊在后面。

我回头远远看着黑暗中的药庐燃起冲天火光,余下那些黑衣人猖狂大笑着骑马急驶而过,扬起阵阵黄土。

尘土沙砾落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瞬间酸涩起来,堪堪磨出泪珠。

前面骑马的人时不时往前冲一下,我跟不上快马,便踉跄着往前跌去,最终跪在地上,任由马匹拖拽着在地上打滚。

糖葫芦扭脸边看我边哭,双手挠起身后的黑衣人,我喘着气哄她,“没事,你乖点,不要闹。”

其他黑衣人笑得肆无忌惮,专让我滚在地上随快马往前冲去,我的前身随之磨开血肉,引得糖葫芦不停哭,直到一声尖叫从她嗓子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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