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长的蛇蝎遗孀(127)
秦嬷嬷的神态不妙,她故乡那个地方也很有一些山村艳闻,哪个村镇没有一点秘辛了?有些是捕风捉影,有些纯粹是空口乱传,不过绿腰说的这个,很大程度地已经引起她的重视,她紧张兮兮地问:“难道咱们家大人也中了这寡妇的招?”
绿腰摇头,手底下慢慢悠悠,事不关己地说:“这就不知道了。”
秦嬷嬷却觉得不容小觑,“是吗?那时候大人多大?”
“大约十六七岁吧。”
秦嬷嬷很是沉思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道:“说不定是假的,我知道那些村里人,冬天闲得没事干,就喜欢钻在炕头抱团取暖,传人闲话,我看严大人不像这种人,娘子不要多想。”
刚说完,似乎要有意解除绿腰的疑心,又以夸张的腔调,大剌剌地说:“再说了,那会儿才多大,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要是大人真同那位有情意,早接来住在这府里了,这么多空房子,难道还住不下一个乡下来的女人?”
绿腰忍俊不禁,真不该逗她老人家,或许是归功于石女的原因,秦嬷嬷膝下没有亲生子女,所以实打实,不掺一丝水分地对她好,因此,她想了又想,还是不要告诉她实话了,她年龄大了,总归禁不起这种大的转折,还不要说,若说出来严大人是青轩的亲爹,恐怕会令她疑心自家侄孙儿会不会受到区别对待,心里起了疑,无事也能生出嫌隙来。
按照小叔的本事,将来家业会更大,就算她们心底再良善,府上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也架不住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谁能知道那些仆役会不会捧高踩低?还不如这样好呢,百年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就让秦嬷嬷以为她是一个幸运的妇人好了。
“您说的对,我是该惜福,知足常乐,我懂的。”
秦嬷嬷脸上显现出被悦纳的光,皱纹好像都抹平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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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霁楼刚应酬回来,身上一身酒气,才洗干净换了衣裳,就急忙赶过来,站在门外,从头到尾听完了这段话。
好个沈绿腰,给他编了个村野风流故事。
还说什么“名声不好”,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毕竟青轩都知道了。
他敢肯定,要是臭小子不知道真相,哪里敢跟他这么横?他当先生的时候,臭小子装得那叫一个毕恭毕敬,现在知道他是他爹了,反而理直气壮地同他作对,嫂嫂还不许他打骂教育,无奈啊。
最油滑的贪官污吏到他手上都老老实实,偏偏被这么个毛头小子整得束手无策,真是叫他头疼。
他想了想,停下了敲门的手,还是同她单独交流较好。
于是他转身去了书房,这个月还有密呈要上,自从上次谢家人向他发难,后来他又被保下,安然无恙出狱之后,事情就激烈起来,倒是杜家,不敢再同他暗戳戳作对,又缩回了老宅。
严霁楼想了想,取出一叠银票,分为两沓,把它们交给旁边的管家,“这笔钱,一份通过恒隆钱庄汇到雍州去,就说支持当地开一家官中的书院,请师论才能不论辈分,收徒只看资质不看门第,尽快去办,越快越好,另一份,汇给杜家,就说这是我替杜家子孙出的束脩,支持他们继续办学。”
凡事还是有个制衡才好,杜家培养学子,虽然是为了自家培植门生,壮大门庭,但是实打实也帮助了不少寒门子弟,他还了他们的人情,以后就算两清,另一方面,有官中的书院容人和竞争,想来不会再出现一家独大的场面,也会有效减少学子们的龃龉和霸凌。
他这几年,慢慢松弛下来,做事不再像以前那么绝,仕途和姻缘,一切都在走上正轨,甚至今年还发现自己有了个半大的儿子,简直令他欣喜若狂,不过他一直都在压抑,尽力不在寡嫂面前表现出来,怕自己因为这个孩子,忽略了她的感受。
另一边,秦嬷嬷已经去睡下了,绿腰到隔壁房间去看两个孩子,严府里的地方大,床也宽敞和精致得多,千工拔步床,不像家里那张小木床,两个孩子东一头西一头乱睡,也余下很大空间。
绿腰弯腰在床头,给两个孩子都掖好被角。
她低头看着青轩,这几天在后院的骑射场上练马术,把他白净的小脸晒得又黑又明,脖子上起了层皮,都没听见他叫苦叫累,他学这么刻苦和勤快,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个。
背后有阴影罩下来,一只灼热的手探进她领口,绿腰转身,严霁楼倾身下来,如同一座危楼一样,显出高大巍峨的庄严美丽。
绿腰压低声音,对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不停刷过的浓密睫毛弄得她发痒,“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之前怎么编排我的?”
“明明是来看孩子的嘛,干嘛扯谎。”
严霁楼感受够了,才把手抽出来,将人捞到怀里,笑道:“哪里,我一路跟着你过来。”
刚抱起绿腰,又俯下身去,不忘亲了两下睡梦中的孩子。
第96章
桌上烛火燃尽了, 一堆红色的蜡油委顿,严霁楼披着白色中衣,下地倒水, 绿腰头埋在被窝里,露出半张粉艳的脸,一把青丝迤逦在枕畔。
“嫂嫂。”严霁楼递水过去。
“嗯。”绿腰困倦至极,懒得睁眼睛,胡乱咂了两口。
严霁楼翻身上去,背靠床的雕花壁纹坐着,他分量重, 床摇了几下, 他坐定, 脸上带笑, “床老响,还不如咱们在炕上。”
“不嫌烧炕麻烦, 那你回去好了。”
严霁楼想起她之前给秦嬷嬷那番话, “提到过去,怎么编排我的?”
“那是真话, 不过呢, 和众人以为的不一样, 不是嫂嫂招惹小叔,是小叔不检点。”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严霁楼想起自己少年时做的那些蠢事, 坦然认下, “好, 怪我。”
绿腰这下才笑了,从仰面翻身过来, 侧向严霁楼,把脑袋放进手心去,枕着他的大掌,他指间有长期执笔伏案磨出的茧,刮得她侧脸一阵发痒,绿腰嗓子有些哑,低低地道:“其实也不能全冤枉了你。”
严霁楼刚喝过水,声音里像含着雾气,他戴着玉扳指的拇指,有意无意摩挲绿腰下颌,“是吗?”
“狼跑的方向,也是鹿奔向的方向啊。”
严霁楼弯下腰凑近,下颚抵在她额头,诱哄的语调,“谁是狼。”
“我自己。”
“胡说。”
“我困了。”
严霁楼把手抽出来,叫她稳稳地枕到枕上,“睡吧。”
他自己坐在床头,手持一本经书乱翻,见她眉目安稳,已然沉入梦中,这才问出那个从来没有说出口的问题,“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哥哥。”
绿腰蓦然睁开眼睛,“傻狗严二。”
这种醋也吃?
“我那样跟秦嬷嬷说,不是不想让大家知道你亲儿子,而是怕别人乘机生嫌,秦嬷嬷年龄上去了,没必要让她老人家再操不必要的心,咱们的事,青轩知道就行了,以后总会柳暗花明。”
“可是我想让全天下都知道那是我亲儿子,嫂嫂给我生的亲儿子。”
“你心里明白就好了。”
看他在那儿发呆,绿腰毫不避讳地问:“还是你想让我想严青?”
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严霁楼像被烫着似的,脸上有复杂的情绪流淌,猛然把书丢了,掀开被子俯身压下,双手撑在绿腰头顶,眼睛又黑又亮,撕咬猎物一样逡巡着她的脸,“不想,谁让我是自私鬼呢,我只知道寡嫂现在在我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