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妃+番外(136)

作者:莲静竹衣(出版书) 阅读记录

西山断崖内的石穴中。

若微靠在石椅上全身脱力,只觉得头重脚轻晕眩得厉害。

而对面盘腿端然稳坐的大汉,借着石窟内的灯火,仔细打量着若微,眼中还有几分戏谑之意:“小丫头,这就怕了?受伤的还没怎样,你这个医者反而先倒下了?”

若微一脸苦笑,想起刚刚自己大的胆子,用那柄在火上反复烧烤之后去了毒的匕首生生地剜入他的肩头,因为找不准位置有好几刀都白白割了好地方。原本他肩头就有伤,经过自己的处理,更加血肉模糊。中间自己有好几次都扭头呕吐不止,强忍着惊惧与恐慌,才勉强取出钢钉。

而他则从一口黑玉酒瓮中舀出一勺酒,让她拿着倒在伤口之上反复冲洗,紧接着从怀里摸出一瓶金创药让她帮其敷在伤处。若微又从自己的里衣上面扯下一条布帛,为他将伤口包好。完全料理好伤口之后,仿佛她也在生死间游走过一回,全身脱力只觉得身子昏沉沉的不是自己的一样,再无半点气力。

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哼一声。

若微心中佩服万分,由衷地说道:“大哥!不,大侠!小女子真是万分佩服,这样的巨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你却一声未哼,果真是英雄豪杰!”

“哈哈!”那人浓眉一挑,眼神黑亮如墨,那里面的神情如铁石般坚硬:“些许的小伤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恨他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手段对付你这样一个弱质女流,若是被我抓住定要活活把他们撕碎!”

若微听了,心中暗暗发冷,是谁呢?居然要置自己于死地?真的是冲自己来的吗?

说不通呀,明明是约了瞻基一道来的。而出门时才知道瞻基要入宫,原本是要放弃此行的,正是自己临时起意这才独自来西山赏雪的。若是谁想要刻意加害自己,这临时布置起来显然是来不及的。

实在是想不明白,不由得幽幽叹起气来。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那大汉忽地问道。

若微浅浅一笑:“小女本家姓孙,名若微,是山东邹平人士。”她稍稍有些犹豫,虽然两人也算共过患难,可是今天的事情蹊跷极了,所以她不敢轻易告诉他自己就是皇太孙朱瞻基府中的嫔妾。

又怕他起疑,忙问道:“侠士如何称呼?”

那人听到若微的名字,分明愣了愣,喃喃重复着:“孙若微?邹平?”

若微点点头:“正是!”

他突然笑了,原本满腮虬髯根根如铁,一头浓发显得有些冷酷凶悍,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他的笑瞬间变了颜色。他的笑让若微想起‘拈花一笑万山横’,那感觉就像是传说中成吉思汗问鼎中原时的得意与畅快。

只是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丫头,咱们见过面!”他笑着,眼睛久久地凝视着若微。

若微仔细看着他,是觉得有些面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什么时候?”

“罢了,你想不起来不打紧,我记得就好!”他面上涌起些许的柔情,声音也极是和缓:“记住,我叫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若微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好奇怪的名字。”只是心思微转,立即腾地一下站起身,“你是元人?”

“元人?”脱脱不花又是一阵大笑,只是这笑中带着悲怆与失意,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是元人,可大元何在?”

“大元何在?”刚刚没有为自己的伤口哼出半声的他,此时竟然眼中含泪,悲恨交加。

大元何在?是的,狂扫欧亚大陆的成吉思汉一手建立的大元皇朝,早已被一代草莽朱元璋推翻,而成吉思汗的子孙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听说在遥远的漠北又重新过起了游牧生活。

若微皱着眉头,心思百转。

不知是刻意安慰还是出于什么心思,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吟着:“西山御屏江山固,积雪润泽社稷兴。”

脱脱不花抬起头,对上若微的眼眸:“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若微淡然一笑,笑中也含着些许的苦涩:“这是金章宗的诗作。这西山的雪景之所以盛名远播,最初就是因为金章宗的金口玉言。他冬狩至西山看到山峦玉列、峰岭琼联,又见旭日照辉、红霞映雪,眼中一派银装素裹,这山色也倍极壮丽。不由龙心大悦当即便吟出此诗,自此之后‘西山积雪’才渐渐传开。”

“西山积雪?”脱脱不花瞪大着眼睛:“不是西山晴雪吗?”

若微又重新坐下,缓缓说道:“那是元代著名书法家鲜于枢之子鲜于必仁所写的燕京八景词。是他将‘西山积雪’改为‘西山晴雪’。而大明永乐初年翰林院侍讲邹缉又将‘西山晴雪’改为‘西山霁雪’。其实就诗作的美感来讲,‘西山晴雪’无疑最为出色,是点睛之作。可是这一切都始于金章宗的‘西山御屏江山固,积雪润泽社稷兴’,不花大哥,你可明白这诗句的意思?”

脱脱不花眯着眼睛细细品味,面色渐渐缓开:“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不管哪朝哪代,即使是是汉人眼中的外夷蛮寇金章宗,在夺了江山之后心中念及的也是百姓的生计。瑞雪丰年,是啊,只要百姓丰收,社稷才能永固。”

若微笑颜如花:“此其一。还有其二,这里经历三朝数易其名,可不管叫什么,这西山还是西山,雪景依如当年。”

脱脱不花闻听此语,突然重重一拳砸在石炕之上,仿佛恍然顿悟:“得到的并未真正得到,而失去的也不曾真正失去。”

若微看着他神情如此魁梧,语话轩昂又心雄胆大,言谈间更有凌云之势,不由得揣测起他的身份。

脱脱不花见若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微微有些不自在,瞪着她说道:“看什么?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害羞?”

若微低着头,抿着嘴偷偷乐了。

正在此时,远远地听到一阵呼喊声。

“若微!”

“微主子!”

“主子!”

也不知是多少人的呼喊声,在寂静的山中响起阵阵回音。若微腾地站起身走到洞口边,借着水雾的缝隙,似乎看到不远处燃起的火把。

她立即挥着手刚想要开口相应,突然被脱脱不花伸手拽了回来,他一手捂在她的嘴上,一手将她牢牢按在怀里。

若微又惊又窘,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忽闪着。她想要挣扎,无奈他的臂膀太过有力紧紧地钳着她,使她不能动弹。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对面的火光不见了,四下里又重新恢复了一片黑暗。

他这才松手。

“瞻基!”若微喊了出来,与此同时,委屈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丫头,你莫哭,莫哭呀!”脱脱不花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面对若微的眼泪,看着原本绝色的容颜变得眼泪纵横如梨花带雨一般娇俏可怜,他立时手足无措起来。

若微抽泣着,指着他哭道:“你救了我,我帮你疗伤,你亲口说的咱们两清了。可是刚刚我家里人来寻我,你又为何要阻拦,不让我们相见?”

“你若不哭,我就如实相告!”脱脱不花面色沉静,站在若微面前如同一尊雕像。

若微立即止了哭,眨着眼睛:“你说!”

“这眼泪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脱脱不花哭笑不得,用手指着那些黑玉酒瓮:“你可曾想过,这是哪里?而我又为何知道有此处可以藏身?”

若微摇了摇头。

“你不奇怪吗?”脱脱不花盯着她,眼中神色有些闪烁。

若微嘟着嘴:“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每个人做每件事,都会有自己的理由。事不关己,未必要一一问清。知道多了,不是好事。”

“也对!”脱脱不花看着她:“你这样的性子,也难怪连自己的仇家是谁,又为何要追杀于你,都不知晓。”

若微深深叹息着,更是凄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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