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妃+番外(216)

作者:莲静竹衣(出版书) 阅读记录

偶尔迎面遇到三两行人,都是轻纱掩面、行色匆匆避身而过。

若微叹了口气,走不多远听到隐隐地传来一阵哭喊吵闹之声,立即赶过去一看,才发现在昔日热闹非凡的酒楼——晚晴楼门口聚集了一群人。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或靠或躺围在酒楼门口,手里拿着破旧的杯碗,口中声声哀号:“行行好吧,给点儿粥吧,好几日没发粮了,叫我们怎么挨呢?”

而酒楼的大门始终紧闭着,一个声音从楼上飘来:“各位乡亲,我们家掌柜的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前些日子闹地震,府里已经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每日又在门口设粥棚施粥。可是如今闹了疫病,实在不敢再聚众施粥了,你们都请回吧。”

此语一出,立即引来一片哗然。

门口的人都一拥而上,用力拍打着房门,门口顿时乱作一团。

“娘,娘……”

“哎呦,别挤,别挤着我的孩子……”

眼前景象混沌不堪,若微站在一旁也无计于事,然而此时是想退也退不出来了,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拥着她也不由自主地往里面冲。

被挤在前面的人群中,有体力不支的孩子和妇人被挤倒在地,而后面拥上来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一浪紧过一浪。若微用身子护住一个倒在地上的老人,又想伸手去拉一个小女孩,而后面的力道太大,于是一个踉跄也跌倒在地。

她蹲在地上用手护住头,才发现地上原来净是被挤掉的鞋子和钗饰。

哭声、喊声不绝于耳,很快酒楼大门被撞开,后面的人群一拥而入,巨大的力道让前面的妇孺顿时如同飘零的落叶被践踏在脚下。

身上仿佛被石磨碾过一般,疼痛得已然失去了哭喊的力量,残存的意识支配着她紧紧拉过身边的小女孩护在身下,随即便没了知觉。

饥民们在酒楼里抢劫一空,还来不及把到手的饭菜塞入口中,随后赶来的官兵则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是一阵棍棒相加。

若微被声声哭喊与哀号惊醒,然而眼前的一切让她完全呆住。

血,从一个个饥饿潦倒的躯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官兵们飞舞着手中的棍棒冲着人群狠狠砸下去。

不远处的墙角边,一个妇人正面冲着墙捧着半个生茄子大口、大口地嚼着,而她的身边不远处就横着一具尸体。

若微还来不及惊叫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兵士拿着大棒冲那个妇人的头砸了下去。于是,那个妇人似乎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滚到一边的那小半个茄子。

茄子上竟然还染着腥红的血迹。

若微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恶心难忍,她毫不顾及形象地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喘息间突然看到投在地上的影子里,一个欣长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道?

若微糊涂了,从永乐皇帝朱棣到仁宗帝朱高炽再到她自己的相公朱瞻基,三代帝王都是爱民亲民的,那为什么这样一个曾经繁华的帝都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百姓们都说,天灾就是天谴。

那么南京城的地震与瘟疫,是上天在怪谁?

若微一动不动,她不知道那个黑影高高举起的利器砸在自己头上会是何种滋味,她只是暗暗祈祷,如果是皇家德行有亏,触怒了上苍,那么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吧,请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吧。

只是想象中的利器迟迟没有砸下,一股力道紧紧钳住肩头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随即跌入一个硬得像铜墙般丝毫不带半分温度的男人的怀里。

“是你?你没死?”说不清是惊是喜,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一次她没有落泪,唇边渐渐漾开淡极了的笑容。

他笑了,魅惑的笑容:“你还在,我怎么舍得去死?”

恨极了他的油滑与轻浮,恨极了他的轻描淡写与满不在乎。

每一次发自肺腑的感动都被他这样的玩笑之言瞬间驱散得无影无踪了,于是她用力一挣,离开他的怀抱,瞪着他一言不发。

“走吧,此处不宜停留。”他话音未落,而她已然扭头走近人群,她大喝一声:“何处的兵士?怎能殴打无辜百姓?”

此语一出并没有发生任何作用,现场太过混乱,哭声、喊声压倒一切,就是她喊破喉咙也无人相应。

许彬上前伸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半拉半拖带她离开了人群。

第十三章 秦淮诉心曲

玄武湖上一艘画舫在岸边停泊着,舱内空间虽小却布置得十分精致并不显得十分局促。碧纱窗下是一张檀木罗汉床,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方几,若微端坐其中,一手倚着几案,一面细细打量舱内的布置。

罗汉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边上是一把风格朴素的圈椅,书案上放着一个竹制笔筒还有绢筒、镇纸、笔山等文具。书案对面是一组书架,寻常人家的书架大都是空透的,而他这组书架却在外面用丝帘垂着,以免书上积灰落尘,果然是讲究。

若微拿眼细瞅,赫然发现书案底下居然放着一个带滚轴的脚踏。

许彬从外面提来一壶热水,缓缓注入黄花梨立足矮面盆架上的紫铜掐丝小面盆里,然后又将一块簇新的帕子在热水中浸湿拧干递给若微。

若微面上微窘,对着他随即递过来的一面菱花小镜仔细擦拭着脸上的污垢。

收拾妥当之后,两人对坐品茗。

若微指着书案下的脚踏问他:“那是什么?”

许彬笑而不答:“自己去想。”

若微瞥了他一眼,细细打量着那个脚踏,稍稍思忖便恍然明白过来:“你真会享受。”

许彬耸了耸肩:“何意?”

“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在这玄武湖上荡舟观景,醉卧品茗博览群书,原本就是人生一大乐事。你居然还弄了这样一个脚踏。想想也真是有心了,这人若是坐得久了腿部定是血液流通不畅,轻则感觉发胀、重则浮肿。你弄了这么一个带滚轴的脚踏,一面看书一面活动腿脚,自然能起到舒筋活血、减缓疲劳的作用。”若微说完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许彬盯着她,眼中含笑。

“不知是该敬你,还是该怕你。”此语正是若微的心里话,与许彬相识已近十年,十年之中每当自己遇险,他总能奇迹般地出手相救,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是在暗中守护自己的。可是十年了,连他的底细她都没有摸清,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许彬哑然了,“敬与怕”,这也许是以夫为纲的时代里女子对于男子的最高评价。可是他不喜欢,他想要的也绝不是这样的感受。

她又叹了口气。

许彬笑了,“与国母只差一步之遥,为何还要频频叹气!”

若微苦了脸瞪着他:“亏你还笑的出来!”若微心中恨意迭起,“你明知道,官船遇袭的事情传来,我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你不早些派人送个信,或是直接过来找我……这些,也就罢了。如今见你好好的,我便如重见天日一般,可是偏你又……”

许彬盯着若微,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戏说的笑容:“又怎么了?是你说过,相亲不必相见。我又何必去找你,反倒显得无趣。这么说,是我的错,累娘娘担心了?”

若微恨恨不语。

两人静静地坐着,这秦淮河上如今再也不是香风徐徐,丝竹绕耳,而清冷了许多。

“人人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今日倒让我看到许大人的冷酷与淡漠。如今南京城乱成这样,你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弄了这样一条画舫荡舟游湖。真与那汉灵帝有一比。”若微越想越生气,恨他故弄玄虚,所以把话说得狠狠的。

“什么?”许彬讶然,唇边的笑意更浓,“又在我面前吊书袋?你是说汉灵帝好淫乐在西苑筑裸游馆白日宣淫的故事?那情景倒真有趣,时值盛夏,这汉灵帝选皮肤白皙、身轻如燕的宫女为他划桨驾舟在渠水中游荡,然后故意将小舟捣翻使宫女纷纷跌落水中。而他则在一旁嬉笑观赏宫女们浸入水中的玉色肌肤。不错,不错,当真是有趣得很,想那汉灵帝也该是个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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