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妃+番外(266)

作者:莲静竹衣(出版书) 阅读记录

一声叹息之后,朱瞻基仿佛睡着了。

若微细细体会着朱瞻基话里的意思,看着他日渐消瘦的容颜,心中竟然无端地伤感起来。她伸手轻轻抚着他的面庞,吐气如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皇上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海外的贸易与西洋文明的学习不仅仅成于一朝一夕,总要长期坚持下去才能看到成效,如今国运虽然说不上昌隆盛世,但也说得上是清平兴旺。”

朱瞻基没有做声,只是身子又往若微的怀里倚了倚,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紧紧依偎着她,那份眷恋让人心中无端有些发酸,“好了好了,皇上别急,咱们不是还有钱吗?”

“有钱?”朱瞻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头顶正好戳到若微的下巴,她吃痛地叫了起来。朱瞻基悻悻的不知所措,伸手想要去帮她揉,却被她伸出来的手紧紧握住了:“先把修三大殿的银子和献陵地上明楼、宝城、宰牲所的银子挪出来,算算应该够了!”

“若微!”朱瞻基惊呼一声,“那笔银子如何能动?”

若微点了点头,风淡云清地说道:“皇上说能,就能!”

“不行”!朱瞻基摇了摇头,“修三大殿的银子用了也就用了,朕不摆那个排场,万事从俭,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可是修献陵明楼的银子若是动用了,天下人会怎么看朕?”

见若微不语,朱瞻基又暗自说道:“他们会说朕不孝,母后又会怎么看?父皇去世太过仓促,生前没有来得及选吉地修皇陵,如今这献陵修的已然比皇爷爷的长陵简约了不少,若是连地上的明楼宝城再停下,朕心何安?”

这一次,是若微轻靠在朱瞻基的肩头,伏在他的耳边,她窃窃低语:“当虚名与实利不能两全时,皇上该如何选?”

“虚名?”一语惊醒梦中人,朱瞻基又想起了大学士杨荣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他说成祖为帝一生面临过无数次的危机也创下了旷世惊天之伟业,而支撑他力排众议、勇往直前的只是一个朴素的信条。他说他这一生不为虚名,只问良心,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民,就足矣了。至于千秋功过任世人评说,在他眼中一钱不值。所以他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靖难,从怯懦的侄子手中夺下江山;他才能在灾荒之年倾尽国库所有支持并不能当下见利的航海大业;也正因为此,他才会白发出征五次带兵荡平大漠;也会耗费巨资养着三千文人编撰旷世奇书《永乐大典》;更是顶着震耳欲聋的反对之声迁都北京。

如此种种,只是一句不为浮名只谋实利,这利不是皇家的私利,而是百姓和国家的大利。

“若微,你为何总会有这般置身事外的冷静和从容,这份出人意料的智慧又是从何而来?”揽着怀中的佳人,朱瞻基喃喃低语着,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端,往事如烟历历在目,两人步履蹒跚相伴至今终究是人生之大幸。

宣德六年闰十二月初六,由郑和带领的承载着27550人的大明宝船队从南京龙江关出水启航。船队历经忽鲁谟斯、锡兰山、古里、满剌加、柯枝、卜剌哇、木骨都束、喃勃利、苏门答腊、剌撒、溜山等二十余国,每到一国使臣就把大明朝的礼物赠送给当地国王,并以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金银、铁器、农具等与当地的特产如象牙、香料、宝石等海外奇珍异宝相交换,重现永乐朝时六下西洋传播四方的国威与声望。船队于宣德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至忽鲁谟斯,于宣德八年二月二十八日开船回航。在归途中,郑和因劳累过度在印度西海岸古里去世,船队由副使太监王景弘率领返航。

宣德八年七月初六,宝船队返回南京。这是大明历史上的第七次下西洋,也是最后一次。

宣德皇帝朱瞻基终于继承了永乐大帝的雄图伟略,让在仁宗朝中断了的航海大业得以承继,看到“千骑来迎”“万象朝贺”的盛况,听到使臣们讲述的域外文明和西方贸易,朱瞻基才真正领悟到作为一个文明大国的君主,强大却不称霸,播仁爱于友邦,宣昭颁赏,厚往薄来的重要意义。华夏民族的仁爱与文明已超越了国度和地域,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传承与发扬。

第三十九章 曲中闻折柳

宣德九年腊月初八。

朱瞻基御门听政后匆匆赶往乾清宫,乾清宫彩灯高挂、红毯铺地,金色的殿堂内四处皆是雕龙画凤流金的彩绘和流苏,一字排开的金龙大宴桌前各宫宫妃主位早已在此候驾。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花红柳绿的众妃在皇后的带领下请安行礼高呼万岁,朱瞻基心情甚好:“都平身吧,今儿是家宴,诸位爱妃不必拘礼。”

“谢皇上隆恩!”

朱瞻基坐在金台上单设的金龙大宴桌上抬眼向殿内望去,离自己最近的左手处是皇后的大宴桌,只是这一桌上除了皇后竟然还坐着贤妃。

他微微有些讶异,但是看到若微面上的怡然与贤妃眼中的淡定随即放下心来。若微终究是若微,虽然前几日两人因为蟋蟀之事闹得有些不痛快,可是丝毫没有影响她在处理后宫事务时应有的大度与包容。她终究是称得上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的。但是朱瞻基又觉得稍稍有些遗憾。若微对吴雨晴的包容与豁达,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

歌舞乐起,十二名身穿彩衣的舞伎展示着曼妙的舞姿,乐人们轮番弹奏的琵琶、古琴、筝、箫、笙等乐器,撩拨起满室的春意。

乐音稍歇,一位身穿淡碧丝衫的少女怀抱琵琶立于大殿正中,姿态娴雅如同天山上的一株雪莲,在身着华美宫妆的六宫后妃环簇当中丝毫不见逊色,反衬得她清丽出尘隐隐透露出丝丝的书卷气息。

在众人秉息注目之下,她手指轻撩拂过琴弦,没有想象中的悦耳动听,略显枯涩的音色在琵琶重重叠叠华丽的旋律下竟是那样突兀。

朱瞻基微微拧眉,扫了眼皇后又把目光投向殿中的女子,心中暗想她虽然勇气可嘉但这个技艺比起当年的若微却是差的太远了。正在暗自思忖,只听见琴弦“呯”的发出断裂的声音,轻微而黯淡,瞬间,那殷红的颜色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虚弱地盛开,宛如一朵幽静的红梅。

她面色苍白怔怔立于殿中央,忘记了请罪也忘记了跪拜。

“大胆奴才,失了手还不赶紧退下!”负责礼宴的管事太监立即出言喝斥,朱瞻基远远地看着她倒觉得十分有趣:“罢了,是新入宫的乐人吧,恐是没有经过此等大场面,一时心慌失了分寸,让她下去疗伤吧!”

“谢皇上恩典!”管事太监立即跪谢皇恩,而那名女子依旧不为所动,在众人纷纷侧目低声议论中,她怀里的琵琶悄然滑落,忽地从袖中抽出两柄彩扇,没有乐声相伴,就这样清吟着一首凤阳小调,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手中扇子时而合拢握起时而展开。好似笔走游龙巧绘丹青;又似流水行云若龙飞凤舞。一时之间令人目不暇接,彩扇展开飘逸至极若仙若灵,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一个舞动的精灵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

不知是谁为她以琴音相和,而她借势又低吟起李白的《长相思》来,舞蹈如此出人意料,歌词又如此让人与之共鸣,一时之间无人叫好也无人妄议,仿佛乾清宫的家宴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舞。

此情此景,倒让朱瞻基有些恍惚起来,他怔怔地低声吟诵道:“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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