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藏枝+番外(11)

热茶是极好的,煮起来的时候,氤氲的水汽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虞望枝似是第一次煮茶,围绕着茶壶旁边绕了好几圈,笨手笨脚的在做。

烧水时,她害怕错过廖映山,又抽空出来,推开了木窗找廖映山。

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从木窗里探出来,迎着寒风打了个颤,又赶忙缩了回去,继续回去煮茶。

茶梗随着沸水翻滚,淡淡的茶香弥漫在屋舍内,叫虞望枝爱不释手。

她以前在乡间喝的都是粗茶,来了林府,林府人也没给过她好茶,这是她第一次瞧见这么香的茶。

廖映山透过半开的木窗,能看见里面虞望枝那张莹润妩媚,毫无防备的小脸儿,看的廖映山又开始痒,身上的每一寸骨节都痒。

都很好,廖映山想,在这宅子里陪虞望枝玩儿一玩儿,也很有趣。

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山雀,生在乡野间,没见过什么暗潮涌动,也不懂什么叫笑里藏刀,在没遇到林鹤吟之前,她生活在一个平静的小山村内,每日担忧的就是她的绣花能不能卖出个好价格,隔壁的姑娘为什么和她闹别扭,直来直去,心思简单。

林鹤吟向她求娶,她就以为林鹤吟喜欢她,甚至都不曾多考验一番,一脑袋便扎进来,还碰上来个柳玉娇。

提起来柳玉娇,廖映山眉眼更冷了些。

他今夜时,已经得到了柳玉娇的全部信息。

柳玉娇这个人啊——廖映山怕他一时错了眼,虞望枝就被弄死了。

北典府司内的情报网遍布大奉,柳玉娇这一趟来,便是要住在林府做林少夫人的,像是虞望枝这种脑子的,得被柳玉娇拆成八块。

想起来今天虞望枝缩在被子里,一脸害怕,又强撑着绷着后脊骂他的那些话,眉宇间那股子傲傲娇娇的劲儿,纤腰不足一握,胸脯饱满的挺着,樱桃小嘴儿一张一合,泛着水润的、甜滋滋的莹光——

廖映山的呼吸更沉重了些,坐在树间,又缓缓在树上换了个坐姿。

更绷了。

——

那时候,虞望枝根本就不知道。

有一头贪婪的恶狼,蹲在树上磨牙吮血,准备将她细细的抽筋扒皮,从里到外,一寸一寸的抹吃干净。

她只从门外守着的小厮的嘴里知道,林府开始筹备与柳玉娇的婚事了,据说,就在两个月后。

一旦林鹤吟与柳玉娇成完婚,柳玉娇怀了身子,林鹤吟便可以开后宅了。

林鹤吟现在不碰虞望枝,可不是因为虞望枝不愿意,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娶正妻,他得把柳玉娇摆在第一个,虞望枝得往后排。

等他们成婚之后,林鹤吟就可以直接对虞望枝霸王硬上弓,强行将她要了,管虞望枝愿不愿意呢!

虞望枝一念至此,越发心焦。

廖映山瞧着她饿的小脸都尖了,估摸着也要被磨得受不了了。

便从树上下来,敲了敲虞望枝的西窗。

当时虞望枝正躺在床褥间生气。

她这辈子生的气都没有这几日生得多,又委屈又窝火,半夜都能给自己气醒,胸口压抑的要命,时时恨林鹤吟,又恨她自己,吃的东西又少,她时常把自己气得头晕眼花。

正昏沉间,虞望枝突然听见有人敲窗。

敲窗的声音极轻,一点一点传进来,但在深夜间却有独特的韵律,虞望枝一听便记起来了,她是听见过的,她——

虞望枝猛地从床褥间坐起来,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西窗。

那破旧的窗户,似乎成了一道生门。

她拖着发软的手脚走过去,走到窗口前的时候,迟疑了一顺,但是还是经受不住诱惑,小心的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破旧的木窗发出“嘎吱”一声响,缓缓地露出了其后的廖映山的脸。

那夜淡淡的月华落下,盖了来人满面,他与寒风共此身,吹乱了虞望枝的眉眼。

几日不见,那土匪还是之前的打扮,发鬓胡乱的抓着,身上还缀着树叶,身姿挺拔,只往窗口一站,身上那种腾腾冒着的男子血热便直逼到人面前。

唯有那张脸,依旧冷戾,一双眼平静的望着她,瞧着似是没什么波澜,但是如果仔细瞧,眼底全是压满的欲。

虞望枝一见了他,便觉得之前被他揉捏过的脚趾都烫起来,顺着腿骨往上,烧的她浑身都发热,之前在山寨里的事情全都回到脑海间,她那张脸都跟着红起来。

她本就颜色浓艳,白皙饱满的面颊在月下散发着泠泠的辉光,似是江南烟雨下,一捧新绿中的白蔷薇,眉目昳丽,现下面庞一红,纯净中更是透着勾人的欲,看的廖映山眼眸发烫。

他定定的望着虞望枝瞧了两眼后,声线低沉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走。”

虞望枝的心怦怦跳起来。

她纤细的手指抓着自己的衣角,直直的望着窗外的人。

她要不要走?

她嗅到了北风混雪的味道,冷冽,刺骨,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雯雯会穿透人身上的每一件衣服,不管你穿的是夹棉蜀锦玉还是草衣,都会被冻的瑟瑟发抖,那风会从人的鼻尖一直冷到肺里,将牙齿都凉的发疼,每呼出的一口气,都会在空中变成一口浓浓的呼雾,“呼”的化在漠北的山脉里。

但,自由。

可以脱离这些小厮的看管,可以甩掉那可恨的林鹤吟,可以不再做什么妾——

想起这些时日来受的委屈,虞望枝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了,只当做自己是一个软弱的,没有能耐的,见到困境就低头的废物,谁来帮她,她就跟谁走,一头撞进这土匪的怀里,左右他在这林府内来去自由,带她走,离这些烂摊子远远地便是!

但是,她真的跟着土匪走了,之后呢?

林鹤吟对她不好,欺负她,另起它心,叫她做妾,但是这土匪对她便好了吗?

这土匪看上了她的美色,将她抢走,虽说没有强行碰她,却也是逼着她服从,与那林鹤吟又有何异呢?

她是想从林府跑出去,但并不是想从林府的火坑里,跳到土匪的刀山里。

她不想为人鱼肉,她想要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而不是被别人逼着、救着,被迫成为别人的附属物,被当成一个漂亮的摆件。

这土匪给她的,也不是真正的自由。

她若是真肯低头,之前林鹤吟说要她为妾,她便低了,当初她没有在林鹤吟的威胁下低头,现在,自然也不会在这土匪的面前低头。

她天生就是个犟种,瞧着貌美柔弱,好似谁都可以来攀折,但是她骨头里却有一种宁死不折的劲儿,她是枝头最傲的一朵海棠,谁都折不了她。

压在她身上的风雪越盛,她的脊梁挺的越直。

——

她在迟疑的时候,廖映山在看她。

她是极美的,眉目旖旎若那招摇海棠花,白的面颊,粉的唇瓣,干净的没有一丝油脂气的脖颈与纤细的腰背,每一处都美,似是天青笔细细勾出来的画中仙,三分月光一映,便要随着风飞起来一般。

廖映山见了她,便觉心内火热,牙根发痒,看她的一眼,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血肉比上一眼更烫。

隔着一扇窗,廖映山几乎都要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拥入怀里,听她哭到哽咽,捏着她纤的腰,嫩的腿——

而此时,窗内的姑娘终于开口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

那声音中还带着几丝哭音,可却透着几丝掷地有声的意味,随着呼啸的北风一起钻入到廖映山的耳廓中,寒意四散,将体内的火气全都吹散,使人筋骨发冷。

廖映山抬起眼,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刺在虞望枝的面上。

他本就生的凶,眉浓眼戾,高壮凶恶,浑身都绕着吃人般的血煞气,叫人瞧了都心跳发紧,平时收着些还好,今日这般全奔着虞望枝落下来,叫虞望枝呼吸都滞静了些,心底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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