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前一晚刚在镖局歇过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后异口同声道：“我们几个不就在哪儿睡了么。”
于晟霞快言快语，赶在夫君前头开了口：“我们当时问过，他们那些镖师都说一来住不下二来也从未让客人留宿的规矩。又让我们放心，说是已经接镖，必然好生护送到底，即便在外过夜，他们也会保了银子的安全。”
她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众人：“难道你们不是因为方大人有官职在身，才得以留宿在那的？”
方峦进“嘿”地一声跳将起来：“他们隔壁院子就有客房！客、房！我们是正儿八经留宿的客人！”
于晟霞怒发冲冠，忍下不言，额角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咯吱咯吱响。
方峦进吓得后退两步。开国四家的女儿练过武后，比他们这些男人都还要彪悍。生气时千万挨不得。
说到这儿，傅荣添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于晟霞青着脸撇眼看他。
傅荣添：“镖师里有个小哥儿，曾悄悄拉过我一把，像是有话要和我说。可是他后来不在我身边跟着，我记不起当时具体是哪个找的我了。”
屋中陷入死寂。
任谁都察觉到了镖局的人有些不太寻常。
偏当时总镖头常远山去了两位当家的那儿，并不在良槐县分号中。是以分号里头，是留守的那些人说了算。
午思记起了当时曹学文挡在柜前的模样。那时几人都当他沉不住气，如今既是知道了他的秉性和镖局的异常，她便多想了想。忽而脑海中冒出个念头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67章
嵇崇涧虽在听着那边的对话, 私下里却一直在留意着她的举动。见她神色骤变，就温声轻问：“怎么？可是哪儿不舒服。”
午思摇摇头，四顾看看, 确认周围只他们两个，忍不住朝他又靠近了些, 用只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很小声地道：“公子可还记得，先前我们谈及这事儿，总觉得不对劲, 还说龚相若安排此事, 不会只让龚木这种人留在现场，定然会派了更为亲信的人跟着。”
嵇崇涧知她甚深, 看她举动再听她话语, 忽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他斟酌着字句，说出了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此事从头到尾是镖局的人安排的？”
“不是镖局的人, 而是吕全的人。”午思挨在太子侧旁, 低声道：“我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想法，总觉得我们是顺着某人或者某些人所想的一步步在查。”
军饷丢了，他们来了。有死人，他们查到了丁仵作，又查到了镖局去往镖局。再见到曹学文在那儿，又发现落雪刀。从落雪刀知道落雪刀客, 再到试探, 朱磊偏不用右手，偏用左手。而曹学武那么巧地还小声嘀咕了句为什么换手。
为何丁老儿那么巧就看到了镖局的人过来？为什么曹学文会站在落雪刀柜子前？为什么朱磊非要掩饰自己会右手刀的事实、非那么别扭地用左手？毕竟能够右手使刀的人太多太多了，他不刻意遮掩的话, 即便试探出来他会右手刀，也不能当做他就是凶徒的证据。
这些偶然和巧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又看上去合情合理。
就仿佛有些人在引着他们一步步查到这儿。
除去丁老儿是外人、应当是那些人故意让他看到了需要看到的之外, 其余人，全都是吕全带来而又在镖局讨生活的。
“唯独银子的下落，他们可能没有想到我们已经知晓了。”午思道：“不过，我们或许可以用此为引子，反引着他们出来，看他们会不会刻意与我们提供线索。”
嵇崇涧轻轻“嗯”了声，又扬声问在场众人：“若想要引蛇出洞，你们有甚主意。”
方峦进想了想问：“不如，我们放虎归山？”
“你是说答应那朱磊的要求，让镖局的人先回震威镖局一晚？”王庆海闻言有些顾忌：“这行事恐怕太过冒险。”
“可如今的情形，不冒险也无法打破僵局啊！”方峦进急道：“所有人都杵在这儿，眼看着尸体一日日腐臭，眼看着银子已经寻着而主谋还未有定论，再说那多出来的银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冒险如何破了眼前的局？”
此话也有几分道理。
嵇崇涧缓缓道：“樊明尚不清醒，郭军洋又去了军营。此时若让人暗中跟去镖局，倘若有甚意外之事，恐无法迅速作出应对。”
“这不还有梁管事么。”方峦进提议道。
嵇崇涧便问梁玉：“若让你带着他们去做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梁玉摊摊双手：“我倒不是做不成，只是……如公子所说，万一有个意外状况，我与他们的配合怕是不够默契，他们也不见得会全然听命。”
东宫各个都是能人异士，谁也不服谁。唯有在太子殿下的任命下，他们方才会依命行事。却不是听从某个人的，而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安排而已。
如今他临危受命，也不知道那些个眼高于顶的一时间缓不过神来，会不会心底不服。
“听不听命倒是不怕。”王庆海在旁道：“你们临走前公子吩咐几句，他们自然会听你的。只是这突发状况，谁也料不准会发生什么，比较难办。”
话说到这儿气氛就有些僵住。
主要是除此之外，一时间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方峦进见气氛凝滞，撸起袖子斗志昂扬：“要不然我带他们去吧。左右我有这个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在，即便偷窥被发现了，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指的是镖局那些。
在场的人齐刷刷扭头默默地朝他看过来，又默默地转回头去。
于晟霞嘀咕着：“那还不如让小梁去。”
方峦进想反驳，一看说话的是这位长辈，顿时蔫了：“您怎么跟我爹似的不信我的本事呢。”
傅荣添在旁帮妻子说话：“也不是不信你。只是那些侍卫闹将起来，我都对付不了，难道你能制得住他们？”
方峦进顿时泄了气，瘫坐回椅子上，唉声叹气仰望天花板。
“就我去吧。”梁玉斟酌许久后道：“虽我带队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比少卿大人带人去要好太多了。”
刚瘫下去的方峦进瞬间腾地下站起：“你、你、你……你瞧不起谁呢。”
午思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屋里众人也都跟着笑，气氛一时间和缓许多。
王庆海询问太子殿下：“您意下如何？”
嵇崇涧道：“既是如此，那就先让镖局众人回去一趟，只说是让他们回镖局就这一次护送失败给个章程出来，明日一早回来。梁玉你便暗中跟着，切记，万事小心为上。另外此番安排要和林知府知会一声，让他派些衙吏明面上跟过去看管住他们，防止有人半途逃走或者半夜从镖局溜走。”
这个借口倒也合理。更何况，梁玉带了人守在暗处旁人并不知晓，明里又有林知府派人跟着，更为妥当。
王庆海就指了自家下属去办事。
方峦进心知与林知府沟通的事务还得他这个“唯一的官员”去办，只能提起精神过去。而梁玉需得和侍卫们作好沟通。两人领命各自行去。
谁知镖局那帮人商议过后，竟是没有全都回去。张奇和包杰及另外几人留在这儿，“身子不大爽利”的曹学文也动不得，其余人则都回去。
方峦进把这事儿禀与太子殿下的时候，目光中透着隐隐兴奋。
“这事儿果然十分蹊跷。”他道：“留在破庙的，只包杰一人是跟过吕全的，其余人都是直接入的镖局。而肯回去的那些，则尽是吕全带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