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杨雀儿苍白的手轻轻拉住乔郝红衣角，嘴角往上扯了扯：“别，别哭，对不起，我要走啦……”

“我走以后……将我埋在北边的雀南山吧……”

“那是我的故乡……”

她的眼神逐渐放空，微卷的黑发散落染血的蓝裙间，如一朵萎靡凋落的花。

在她遥望故乡的黯淡眼眸中，在乔郝红声嘶力竭的哭喊中，叶纪完成倒数：“一。”

法阵成型，光芒绽放，杨雀儿的伤口一寸寸消失。

叶纪：“你痊愈了。”

杨雀儿：“……”

乔郝红：“……”

“…………”

第21章 吃掉哥哥

◎我本来就是个坏人◎

乔郝红呆呆地扶着杨雀儿, 杨雀儿呆呆地睁着眼，两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杨雀儿：“为, 为什么……”

叶纪：“画阵需要时间。”

乔郝红：“那, 那你刚刚，可以早说……”

叶纪：“我在画阵。”

杨雀儿、乔郝红：“……”

好像是完全挑不出错的理由呢。

杨雀儿只好道：“谢谢叶先生。”

乔郝红跟着说：“谢谢叶先生。”

叶纪：“不用谢。”

“……”

杨雀儿活动了一下双手，扭过脑袋：“好像，我和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她说的并不是伤口, 而是那种意识被灌入水泥, 身体被锁住, 整个人像被活生生塞进一个提线木偶体内的窒息与痛苦, 统统没有了。

她的妖傀化, 解开了！

杨雀儿望向叶纪的眼眸染上欣喜, 叶纪微微颔首, 证实她的猜测。

杨雀儿之前对于自己的妖傀化并不知情, 无论薄秦如何蒙骗她, 又的确将她炼为妖傀，但是, 这终究是有缺陷的。

就在刚才, 杨雀儿生命垂危，濒临死亡的前一秒, 她和薄秦连接的契约, 也最为脆弱。

所以叶纪顺手就给解了。

当然，如果是完整的妖傀, 那么除非彻底死亡, 灵魂消散, 否则妖傀化永远也无法解除, 永远都只能沦为主人的傀儡——甚至, 连主动的死亡都做不到。

杨雀儿低下头，微卷的黑发滚落。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鸟翼收敛，朝着叶纪，跪地俯身。

这是鸟族最高的礼节，向可以献上生命的恩人。

大阵内一直翻涌的血光忽而停息，灿金的叶脉之阵覆盖血色，如春蚕食叶，一点一点将血光吞没、吸收。

陆不聪好奇地盯着身边努力扭来扭去的金色枝叶，伸手摸了摸。

啪。

金色枝叶甩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

陆不聪捂住脑袋，往旁边缩了缩。

四周的危险、诡异正在淡去，谢贰一言不发地垂下头颅，他的身上缠着道道金色锁链，昭示他的败局。

输了。

哪怕在这大阵里，掌握着最强的力量……他也输了。

不是因为异人局，只是因为那一个人。

谢贰身后，同样被锁链捆成粽子的薄秦拼命仰起头，用那张沾满泥土的脸朝着杨雀儿：“老婆你听我说，我……”

杨雀儿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脚踹向薄秦。

“嗷”的一声惨叫，听得陆不聪和钟却得头皮发麻。

乔郝红同样一声不吭地走到谢贰面前，弯腰，摘下自己的高跟鞋。

谢贰斜着眼睛：“干嘛，你一个区区普通人，也敢……”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惨叫。

“嗷！”片刻后，手脚被捆住的谢贰满地乱爬，“你TM这是鞋吗？是杀人暗器吧！！”

乔郝红大骂：“你说对了！这双鞋贵得一批还难走得要死！用来揍你正合适！”

“……咳咳，好了。”等到这两个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几步外的陈巧巧拍拍手，“把他们交给异人局吧，他们犯下的事情不小，我们一定尽量重判。”

咔嚓。

钟却得和陆不聪不知道从哪里掏两副手铐，银亮的拷身，游走一道道深红的术痕。

咔嚓咔嚓。

谢贰和薄秦被铐住了。

被揍成猪头的薄秦话都说不清：“我不是妖！你，你们没权利带走我！”

陈巧巧：“傻逼，人和妖勾结一起干坏事，你以为你跑得了？”

然后，她转向杨雀儿：“你也得跟我们走。”

杨雀儿愣了愣，点点头：“好。”

她乖乖地伸手。

陈巧巧掏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

乔郝红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等等，雀儿……”

“放心，她的问题比其他两个人小。”陈巧巧道，“也就判个百八十年的，到时候就出来了。”

乔郝红：“……”

“没事的，”杨雀儿安抚地冲她笑笑，“我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目前的局面已得到控制，叶纪安静地立于原地，银发拂过肩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的衣袖被轻轻一拉。

“哥哥，”晏清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想……”

他指了指阵眼，这道阵法的力量汇聚之地。

叶纪摇摇头：“不行。”

晏清顿时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可是，我好饿。”

叶纪耐心地解释：“这道大阵蕴含的煞气不知其数，如果流落人间，必成灾祸。”

所以，他要一一化解。

如果全给这只小蛇吞了……叶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他觉得那并不是件好事。

“等出去了，我再给你买好吃的。”

听到叶纪的话，晏清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叶纪遮住他的眼睛，一声不吭别过脑袋。

看不见看不见。

“……好吧。”

晏清轻轻蹭了一下叶纪掌心。

“那我忍一忍。”

然后他冲叶纪伸手。

叶纪弯腰抱起他。

晏清的脸庞埋入叶纪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气息，按捺下眼中的情绪。

“有个问题，”陈巧巧一只手揣进衣兜里，蹲在谢贰面前，“谢菇，究竟是不是被你杀死的？”

谢贰咬着牙，一言不发。

“不是他，”杨雀儿犹豫了一下，“我来说吧。”

谢菇是个孤儿，幼年父母离世，只留下一套老旧的房子。又有心脏病，身体一直不太好。

三年前一个寒冷的雨夜，她从小区楼下的垃圾堆里，捡到一只躲雨的橘猫。

谢菇抱着捡来的橘猫，给它取名二狗，笑眯眯地撸猫，龇牙咧嘴地把它摁进猫猫洗澡盆，用省下来的工资给它买罐头。

橘猫趴在旧布缝的柔软垫子上，爪子拨弄毛线小球，听到谢菇的“拜拜”后傲娇地扭过脑袋，透过玻璃窗注视她出门上班的背影。

谢贰原本是只流浪猫，被谢菇捡到，有了家，就不再流浪。

——直到半年前，谢贰看到加班回来、拎着一袋鸡胸肉的谢菇头顶浓郁的死气。

猫通灵气，能认出将死之人。

那时，杨雀儿的丈夫薄秦因癌症住院，她之前就和谢贰相识，这次是谢贰主动找上了她。

他说，想救你的爱人吗？

他说，这座城市底下藏着一道古老大阵，拥有逆转生死的力量，只是，要触发那道大阵，必须找到七个阴年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将他们送入阵眼。

当然，还要一个一心一意爱着人类，愿意为人类化为妖傀的妖作为大阵开启的钥匙……这点谢贰没有告诉杨雀儿。

他还说，那七个人事后只是会失去记忆，变得虚弱一些，不会被夺走性命——这同样是谎言，那七个人将会作为祭品死亡，只是杨雀儿今天才知道。

唯一的问题是，谢菇或许也清楚自己活不久，但每天仍然开开心心的。随遇而安，她死之后，没有执念，可能不会停留世间。

为此，谢贰展开一个周密的计划，开始搜寻这座城市、城市之外，那些符合条件的人。

谢菇离开的那天，加班到很晚，回来发现二狗围着自己脚边喵喵叫，以为它饿了，给它开了一个猫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