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目光，藏着一份沉甸甸的重量。就算他已习惯，却依然无法忽视那些重量。
而晏清望向他的眼中，从没有这样的重量。
这只他捡来的少年，从一开始，就是一条与众不同的小蛇。
叶纪抬手，摸摸晏清脑袋。
晏清眼睛弯弯，抱住他的手臂。
叶纪的视线再转回季凝冰的坟墓，隔着千年的时光，与她对望。
枫叶落下如静默的雨，叶纪轻轻开口：“回去吧。”
两人沿着来路返回，叶纪没有再追问晏清，因为他知道，晏清不想说的时候，是不会说出来的。
山弯之处，一道青衣身影，立于火红的枫叶之中。
“叶兄。”周蜃轻笑，“你在这里。”
叶纪淡定地摁住身边的少年，摸摸脑袋摸摸脑袋，对上周蜃视线：“何事？”
“今年这届修真大比，将在我们周家举行。”周蜃笑道，“不知道叶兄是否有意参加？”
叶纪正准备拖走少年：“没有。”
“哦，真是可惜，”周蜃道，“如果我说，这次修真大比魁首的奖励，是鹤芷剑呢？”
“……”
叶纪一言不发，回望过去。
“果然，叶兄也听过鹤芷剑。”周蜃的笑容没怎么变化，“那是我周家先祖，一位长渊宗大能留给我周家的传承之剑，多年来一直封存，从未现世，就连我，都无缘一见。”
叶纪：“你是少家主，也没见过？”
“就算是少家主也不行，”周蜃遗憾地叹笑，“鹤芷剑历来都由家主保管，爷爷虽然疼爱我，却从不肯让我见到那把剑，更别说碰一碰——他这次将鹤芷剑直接拿出来作为修真大比的奖励，我也很意外。”
“不过，无论是鹤芷剑，还是修真大比的魁首之位，我都势在必得。叶兄，你可有意，与我一战？”
……
和周蜃分开，叶纪安静地行走于山间小路。
晏清仰起脸：“那是哥哥的剑？”
叶纪：“很有可能。”
晏清：“那简单，只要哥哥点头，我现在就杀了周家全家，帮哥哥抢回来。”
叶纪无言地看着他。
晏清与他对视两秒，非常乖巧地做出让步：“好吧，我一人只吃一口，不让他们死掉就是了。”
叶纪又无言一秒，伸手。
晏清委委屈屈地低下脑袋。
叶纪原本想敲敲这只坏蛇的脑袋，一看他这熟练的动作，抬起的手停顿一下，又放了回去。
“不必，”叶纪道，“夺得修真大比魁首，照样能拿到鹤芷剑。”
这次修真大比在周家举行，刚好，他也是要去一趟周家的。
晏清抬眼：“噢。”
随即他凶巴巴地道：“那哥哥也不准理那个东西，不然我吃了他！”
叶纪：“嗯嗯，知道了。”
这只小蛇对于除他以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态度。嘴上说的那个东西，指的自然是周蜃。
他对于周蜃没有什么特别的观感，只是初次相见之时，觉得青年的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
虽然他仍未记起关于师弟更多的细节，但他猜测，或许，师弟就是那位周家先祖。
那么，周蜃就是师弟的后人。
师弟，千年前的真相，还有他的鹤芷剑……
叶纪遥望远处枫林尽染的青山，晏清看着他，抬手，抓住他的衣角。
季家寿宴结束，宾客也该散去，叶纪离开时，季凌一亲自将他送到门口，态度依然热切，但只字未提那道木盒内的梦阵。
显然，季凌一并不想承认自己无法打开木盒，毕竟他作为季家后人，继承那道季家传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许这位叶先生只是运气好，碰到他的时候，木盒刚好打开了而已。
而且，现在的他有梦阵加身，就算是叶纪，还有其他阵修加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不久后就是修真大比，他已今非昔比，必能大放光彩，说不定还能一举夺魁！
季凌一站直身体，望着往来的宾客，胸口涌起一阵澎湃的自傲。
晏清冷眼斜睨这一幕，叶纪神情淡然，带他离开。
“老师。”
山脚下，李凌叶背着一个包，赶上叶纪脚步。
她已经确认过，木盒打开时，所有的宾客都昏昏沉睡，实际上进入大阵的，只有他们几人。
……老师，为什么你能触动那道长渊宗传承，为什么我也会出现在那道大阵里？
李凌叶有些疑问，但她又觉得，有些事情，自己或许暂时无法从叶纪这里得到答案。
于是，她开口：“老师会参加修真大比吗？之前在席间听周蜃讲，今年的修真大比提前举行，而且，周家是主办方。”
叶纪：“会。”
李凌叶并不意外，周家昔日救世的先祖、长渊宗大能遗留的千年名剑鹤芷剑将作为修真大比魁首奖励，这个消息一出便震惊四方，引得无数人心潮涌动。
在李凌叶眼里，这只是周家老家主为了名正言顺地将鹤芷剑交于周蜃而找的借口，毕竟之前无论哪任周家家主，都不曾拥有鹤芷剑。
显然，老家主对周蜃寄予厚望，坚信他一定能击败众人，夺得魁首，从而风光地接过尘封千年的鹤芷剑，以及周家家主之位。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鹤芷剑出世，这届修真大比，恐怕会是成立以来争夺最激烈的一届。
“老师一定能取得一个好成绩的。”
李凌叶是真心的祝福，只是，她并不觉得叶纪能取得魁首。
毕竟，她的老师是个阵修，鹤芷剑是周家之剑，对她老师好像没太大用处。
而且，周蜃作为周家少家主，年仅六岁就被公认为出类拔萃的周家天才，能和他们一同出现在那道大阵之内就已经说明他的实力——虽然她还未见过周蜃出手，但想想就知道，必定会和她的老师一样，惊艳众人。
“说起来……季凌一拥有了梦阵，也会参加修真大比。”
李凌叶顿了顿，再抬头时，眼中没有一丝退缩与犹豫：“老师觉得，我能打赢他吗？”
叶纪：“可以。”
李凌叶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她握拳：“就算他有梦阵，就算他是季家少家主，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叶纪：“放手一搏吧。”
李凌叶用力点头，信心满满地走了，她还要去赶飞机。
因为这只小蛇会晕机，所以回去的路上，叶纪一路都搭乘大巴或者高铁。
晏清虽然可以坐短时间的车，但时间一长，他就蔫蔫的，最开始还窝在叶纪怀里，后面就直接变成一条小蛇，钻进叶纪袖子。
直挺挺地趴着，只露出一点尾巴尖尖。
叶纪看着这只晕晕的小蛇，心想，如果有天他真的要毁灭世界，都不用自己阻止，直接把这条小蛇塞进长途汽车里就行。
……或者冲他丢辣椒也可以。
他眼底多了点笑意，摸摸这只小蛇。
坐车回到宋城，要大半天时间。叶纪掌心里小蛇一开始还晕乎乎的，后面就闭上眼睛，软趴趴地枕着他的手指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夜晚，灯光明亮的出租屋内。
小蛇听到回家的动静，懒洋洋地从叶纪袖子里冒出头，小脑袋左右晃晃，蛇瞳忽而一凝。
叶纪纤细的手腕间，系着一条手绳。
几枚美丽如黑曜石的蛇鳞串在手绳间，于灯光下微微细闪——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条非常好看的宝石饰品。
叶纪发现小蛇钻出来，轻戳它一下：“醒了？”
“……”
小蛇一声不吭，盯着叶纪系在手腕间的蛇鳞手串。
然后叶纪就发现这条小蛇开始沿着他的手腕爬爬。
爬来爬去，爬来爬去，似乎心情非常不错。
叶纪：“开心吗？”
小蛇点点脑袋。
叶纪：“还有一件开心的事情。”
在小蛇期待的目光中，他来到另一个房间前，指着屋内：“之前说过的，以后你自己一个人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