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薄(10)

作者:西菁 阅读记录

比之江南,多了几分疏离感。

一句带着恼意的“那你要如何”到了嘴边,她忽然怔怔地说不出了。

屋内安安静静的,容淮安似乎没察觉到她周身气息的变化,一直低着头翻那本不知道已经被他翻了多少遍的书。

良久,直到屋外有人打破了这沉默。

“已到辰时,公主与太傅可用膳?”

“不用——”

“传膳吧。”

谢明蕴的话说到一半被容淮安拦住。

她噎了一下,回头看着坐在桌案边的容淮安。

“本宫以为太傅来的这么早,是早早就用过膳了呢。”

“臣是为公主考虑,忧心公主饿着肚子。”

容淮安跟着温声接话,似乎方才的别扭与争执都不曾存在一样。

忧心她饿?

从今日卯时到现在,她气都被容淮安气饱了。

“太傅要用就请回容府用吧,本宫这公主府招待不起太傅这尊大佛。”

她往后倚了倚,靠在椅子上,一边懒散地说道。

容淮安扬眉,作势要往外走。

“公主既然如此说,臣自然也不能勉强,不如就入太子府,或者皇宫去向皇上讨一口饭,想来皇上与太子殿下,都是极愿意留臣用早膳的。”

谢明蕴刚合上的眼猛地睁开,看着容淮安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额角突突地跳,终于是在他脚踏过门槛的刹那猛地站起来。

“传膳。”

容淮安同时停住了步子,回头施施然看向谢明蕴。

“多谢公主。”

二人一同去前厅用了膳。

吃过早饭,谢明蕴的心情也算好了些,脚步轻快地进了书房,一眼瞧见坐在桌案前的容淮安,心中又蒙上一层阴霾。

也不知道皇兄怎么就这么凑巧地找上了容淮安做她的太傅。

一边腹诽着,她一边又坐到了屋子中间的桌前,与容淮安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容淮安看着她落座,低头又瞧了一眼手中的宣纸,道。

“公主坐过来些,到了该教习的时候了。”

谢明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才撑着椅子站起身,往前走去。

走到了桌案前,她才发现这屋子里只摆了两把椅子,另一把就离在容淮安半尺的地方,她若是坐过去,二人之间也不过就隔了几寸。

这样近的距离……

谢明蕴忽然停住步子,有些踌躇。

“怎么?不敢坐?”

容淮安抬头瞥了她一眼。

“谁说本宫不敢。”

这一句话却是把谢明蕴的纠结都打散了,她往前跨了一步,落座在椅子上。

这人身上清雅的气息瞬间逼近,自然地从身后探过来。

“你干什么?”

谢明蕴一回头,瞥见容淮安俊美清润的侧脸,不自觉有些慌神,下意识地去推他。

手伸到一半,却见容淮安身子越过她,往前探头拿了一根朱笔在手中,继而缓缓坐了回去。

注意到她的动作,容淮安扬眉。

“公主以为我要做什么?”

谢明蕴顿时闹了个红脸,抿紧唇没搭理他。

容淮安落座,从一旁抽了一张宣纸,一边落笔写着什么。

谢明蕴百无聊赖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容淮安坐在她身旁,眉眼认真,修长白皙的手握着朱笔,宽广的云袖随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微微晃动,不出片刻,他停了笔,拎起宣纸抖了抖,让上面的墨干了些,才将宣纸递过去。

这张宣纸上的字自然是极好的,笔锋迥劲有力,瞧着就赏心悦目。

但把这宣纸给她做什么?

“嗯?”

谢明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容淮安眼中掠过几分笑,慢悠悠地开口。

“公主一向字不好,昨日晚间,皇上特意吩咐臣,来了公主府之后,先将公主的字教好了。”

字?

谢明蕴袖中的手一紧,再次看向容淮安。

她这人生平一向随心又好养活,若真说有什么坏毛病,其一是早上必须睡个懒觉,其二是不喜欢动笔写东西。

而这些,容淮安曾经与她在江南日夜相处有半年多,是最清楚的。

才因为用了早膳而好了几分的心情顿时又被打散,谢明蕴死死地拽着手中的宣纸,皮笑肉不笑地道。

“练字?”

“自然。”

容淮安似乎对她的恼意无所察觉,缓缓补充道。

“今日就先练一百张吧。”

多少?

“一百张?”

谢明蕴的声音下意识地扬了扬,看见容淮安又点头承认,顿时只恨不能把面前这张带笑的脸给撕了最好。

他这字写的不大,宣纸倒不小,若是练一张只怕就要两刻钟,一百张岂不是要写到晚上?

“皇上圣命,臣不敢不从。”

谢明蕴脸上的表情似乎很让他愉悦,白净的手伸出拂了拂衣袖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继而带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施施然又落座,大发善心地对谢明蕴道。

“公主还是早点开始抄写,皇上昨日晚上特意吩咐了,公主起初七日,每日的练字他可是都要查看的。”

话落,他拎起一旁桌案上倒扣的书,低着头看了起来。

“臣在此陪着公主。”

是陪着她,还是看她笑话?

谢明蕴死死地盯着他那张假透了的脸,半晌才低下头,拎起朱笔在宣纸上落字。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容淮安如此黑心?

作者有话说:

PS:明天见,周末快乐宝宝们~晚安!

第8章

◎“公主。”“别闹。”◎

小时候谢明蕴跟在养父母身边,爹娘只是清苦人家,爹是个私塾先生,娘靠卖东西勉强糊口,零碎的记忆里,爹娘都很疼她。

娘心疼不愿让她多受苦,于是白天都让她跟着爹去私塾,多少耳濡目染听点课。爹爹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偏生在课业上对她很严苛,每每逼着她多念些书,背不完就罚她抄写东西。

于是她从小就不喜欢写字。

因为敷衍爹爹的作业,一手字写的潦草凌乱,后来开了琴馆,有个捡回来的妹妹徐盈帮她记账,更是用不着自己写字。

夏天有一次,容淮安刚到琴馆的时候,瞧见她写的东西,顿时眉头打成一个死结,想规劝着她多练练字,又被她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如今呢?

谢明蕴回过神,看了一眼手中的朱笔,有些头疼。

到底是风水轮流转,逃不过的事还是逃不过。

他拿着皇帝这座大山压在头上,谢明蕴也只能咬牙写了,生怕自己再看到容淮安这张让人生厌的脸撂摊子不干,她索性别开了身子,趴在桌案另一边写。

细微的动作未曾瞒过容淮安,他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身姿挺拔,眉目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也没开口说什么。

于是一时屋内陷入安静,书房里只听见她落笔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容淮安忽然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案上。

外面寒风呼啸,卷起风雪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子上,下了北谢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然而屋内点着炭火,温暖如春,不受丝毫影响。

在这温暖的屋子里,紫檀木桌子前,那原本该握着笔好好练字的人,却不知何时歪着头睡了过去。

朱笔被她搁在宣纸上,头枕在手臂上,正阖着眼睡得香甜,走近了些,容淮安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阴影垂落,谢明蕴眼皮动了动,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

容淮安的神色淡淡地落在她身上,瞧见她眼底的乌青,神色顿了一下,但也只是片刻,须臾毫不留情地伸手去拍她。

“公主。”

他的声音沉了沉,落在谢明蕴耳边,她的美梦被打断,顿时皱眉拍开他的手。

“别闹。”

她嘟囔了一句,很快又沉沉睡过去。

声音轻软,像是曾经在江南的时候,无数次她也曾这样趴在桌子上睡觉,等容淮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后再去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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